“那群人就是想用你们的脑袋换他们的富贵。但不想想,乱世好不容易才结束,大明又这么强,谁会跟着他们去造反?造反后,富贵是他们的,丢命由你们来。你们可要把眼睛擦亮了。”
在朱标的建议下,朱元璋虽然对大明进行了严格的户籍管理,但没有禁止百姓流动。北京城越发繁荣,还建立了许多工坊,有许多外地人来北京“打工”,其中不乏灾民同乡。
这些同乡被朱标雇佣起来,经过短暂的培训,为大明安抚灾民,充当官府向灾民传达信息的喉舌。
人在异地他乡,总是忍不住会更信任同乡。何况向来不把他们当人的官大人居然会送给他们新衣服,雇佣他们的同乡把官府的事仔细告诉他们。这种被尊重的感觉,让他们不知所措。
许许多多不知所措加起来,灾民们即使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行动上也越来越偏向大明的官府,心中的惶恐不安也逐渐消散。
这时候,他们才开始认真倾听起北直隶的百姓对北直隶和太子知省自豪的夸赞,将这些夸赞一一记在心中。
他们想,如果真的能活着回家乡,他们一定要把这些话告诉家乡的人。
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但他们就是这么想着。
人员清理妥当,物资准备妥当,军队也集结完毕。李文忠在朱元璋和朱棣亲自送别中,率领大明军人和大明的百姓,踏上了蒙古高原的草地,开始修筑铁路。
李文忠率领的是他在朱标潜移默化下培养了许久的“工程兵”。不仅能打仗,也是修建铁路的“技术骨干”。
大明第一支专门设立的工程兵军队由曹国公李文忠统领,之后这支工程兵将在大明各处留下让后世人惊叹的“奇迹”,和无数……无数悲壮的记载。
在大明步入和平后,工程兵军队的牺牲率一直位居大明所有兵种之首。更让后世人惊叹的是,工程兵军队中勋贵的人数,也位居大明所有兵种之首。
同时,工程部队还是大明第一支从建立之初明确要求必须有女兵和女将的部队。
大明第一支用律令要求必须有女兵和女将的部队,不是有常葳的屯田部队,也不是两位女将所在的广西和安南,而是李文忠所率领的工程部队。
这个律令和李文忠无关,只和女子科学院,和众多手握最先进科学技术的女校学生们有关。
知识改变命运,对封建时代的女子而言,从此刻起。
不过现在,包括女性在内的大部分百姓都不理解这个政策。
许多并非包藏祸心,而是真正忧国忧民的人写诗文发声,认为这是朱元璋迫害女性。
因进入工程部队的女子最初皆出身自勋贵,还有人阴谋论,认为朱元璋是用一种令人不耻的方式加害勋贵。
因反对声音太大,朱元璋一度犹豫。
马秀英此刻站了出来。她没有召人进宫,而是亲自挨家挨户敲门谈心,说服科学阁诸多诰命,告诉她们自己的想法,以及对她们的期许。
“历朝历代都这样,王朝越稳固,我们抛头露面的机会就越少。年轻女子们不明白,她们眼中只有当前安稳的生活,不想出外吃苦。但我们这群从乱世中走过来的老妇人比她们有野心。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大明的现在有我们一份功劳,我们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马秀英苦口婆心,从她们曾经吃过的苦做出的努力,到历史中那些在史书中连姓名都不配有的高官夫人,唤醒这些人的野心。
过惯了和平舒适生活的女子们很难有这样的野心。因为后院里不愁吃穿不用考虑未来和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美好。打拼是男人的事。
但从乱世中走过来的马秀英和勋贵夫人们却很难静下心来享受一切。因为她们深刻地感受到了女子只能依附别人的无力,因为她们也在随着男人们南征北战的时候,被激发出了好胜心和野心。
我也做了这么多的事,我也想青史留名。
不是某某氏,而是留下完整的姓名。
“就算是我们的男人们,现在所获得的一切哪个不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哪个不是吃苦吃出来的?”马秀英道,“如果我们不去吃这个苦,恐怕连自己赚诰命的机会也会很快消失。”
诰命们心中理念逐渐坚定。
“再说了,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大明第一支工程部队!大明第一条铁路!修在蒙古草原,修在鞑靼们心口上的铁路!”马秀英笑道,“文臣武将为了搏一个青史留名各个都愿意拼命,我们也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能不拼一把?我会第一个去。”
“比起终老后宫,我宁愿死在草原上!”
“现在不理解我们的其他女子们,将来肯定也不会理解我们。”
“但在更遥远的未来,后世的女子们一定会感激我们今日的一意孤行。”
“相信我!”
马秀英伸出手,诰命们眼中含着热泪,将粗糙的双手放在了马秀英同样粗糙的双手上。
“秀英夫人,我跟你干!”
如同马秀英第一次竖起“秀英夫人”的旗帜时一样,这些诰命们再次褪去华丽的钗环,跟着马秀英上了“战场”。
此刻朱元璋的老兄弟们都还正值当打之年,他们的夫人们也都还没有苍老,还敢一手握着枪,一手握着书本,走上蒙古的大草原,去奔赴一场当世人不理解的“战争”。
朱标亲自教导这第一批工程女兵,他的婶婶嫂嫂们如何使用大明最新式的短火铳。
短兵相接她们肯定不如男人,但只要练好了射击的准头,以她们从尸山血海一路走到大明建立的强大意志,一定也能成为不弱的战力。
“这次修建铁路,鞑靼肯定会来骚扰,你们遇到的危险不会少。”朱标沉声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马秀英轻轻理了理朱标的衣衫,抹了抹儿子的脸庞,柔声道:“标儿,我们从家里离开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退回去。以前跟着国瑞打天下的时候是这样,守天下的时候也一样。娘要去草原了,你爹和你弟弟们又要你照顾了。”
马秀英眼中满含愧疚。
她或许这一生十分精彩,后世一定会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对于标儿,对于她的孩子们,她亏欠了太多。
“娘,保重。”朱标吸了吸鼻子,勉强将泪意压下去,没有多说,只抱拳道。
“娘,保重。”匆匆赶回来的朱樉、朱棡、朱棣和朱橚,都抱拳道。
朱棡最先放下手,乐道:“娘,别忘了我要驻守和宁城,现在我是你上官……哎哟!大哥,我开个玩笑而已!”
朱标冷漠道:“我揍你也是开玩笑。”
朱棡突然插诨打科,将现场较为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一群婶婶嫂嫂们皆放肆地笑话朱家这四兄弟,就像是朱元璋还没当皇帝时一样。
“秀英……”只有朱元璋红着眼眶,笑不出来。
他很想让马秀英留下来,但他家大妹子说她想青史留名,留大明所有女子中最大的那个名,他不敢阻止。
“有空来看我,反正你在南京也坐不住,不如来草原逛逛。”马秀英豪爽道,“蒙古人肯定会来骚扰我们建造铁路,你正好守株待兔。”
朱元璋吸鼻子的动作和朱标十分相似,勉强挤出笑容:“好,等我,看我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大明这一对帝后旁若无人地拥抱了一下,然后马秀英转身上了马。
勋贵们也各自和夫人告别,看着她们上了马。
“忠哥,保重。”朱标道,“娘就拜托你了!”
李文忠点头:“标儿放心。”
帅旗竖起。
帅旗旁边是朱元璋拉着朱标专门为马秀英设计的“大明皇后马秀英”的旗帜。
两道旗帜随风飘扬,与大明第一支工程部队一起,与大明第一批大部分由灾民转化来的铁路工人一起,背向北京城,背向中原,渐行渐远。
宫廷画师们将此幕记在心中,描绘在画作中。
除了宫廷画师,还有无数文人通过想象,为此事作画。
这些画作都为后世人想象此刻壮景留下了宝贵的史料。
然而,关于此次历史事件的画作中最受史学家、书画专业人士和所有普通人喜爱和认可的画作,却不是出自于任何已经有盛名的专业画家之手,而是出自于大明两任皇帝朱元璋和朱标之手。
这一对父子俩送别马秀英之后,回家辗转反侧,每日花一点点时间,用极其业余的手法涂涂改改了无数次,最后画出了一幅《大明皇后马秀英出征图》,并厚着脸皮让可能后世留名的大诗人都为这幅画作诗题字。
新华国成立后,《大明皇后马秀英出征图》被列为不可出国展览的国之重宝,珍藏在故宫博物馆中,被后世所珍藏。
这幅国之重宝下方是明太宗朱标的自嘲题字。
“此画没有技法,全是感情。”
“管他呢,就凭着这幅画上这么多题诗真迹,后世人都得给我把它好好供起来当国宝。”
明太宗朱标的自嘲题字下面是明太|祖朱元璋霸气十足的草书。
“标儿说得对!”
……
“爹,娘虽然让你有空去找她,但不是现在!”朱标拉着朱元璋的衣角,愤怒地咆哮,“你看看现在我们有多少事?你这个当皇帝的哪有空去草原?!”
朱元璋抱着门柱不放:“有你这个监国太子,我在不在京城又如何!标儿,你监国,我给你把剩下半个岭北行省打下来!”
朱标怒骂:“不准去!你把岭北行省打下来我也没钱治理!不要再给我增加工作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爹拖回去!”
朱棣和朱橚看足了笑话,赶紧去帮忙。
在朱元璋想要偷偷出门时及时赶到的朱标,终于把大明的朱皇帝给关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