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您确定要点这么多菜?”李河又确认了一遍。
“确定,赶紧给我做,我这儿饿着呢!”
李河拿了单子往后走,去给姜云珠看。
一个客人,点这么多菜,主要,李河说,“老板,我看他的穿戴,也不像有钱的。”这个才是重点,他怕那人最后没钱付账。
姜云珠看了看单子,确实奇怪。
她去前面瞧了瞧,只见在左墙角的地方,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褐色衣裤,吊着眉,横着眼,一看就不好相与的模样。
难道是来吃霸王餐的?姜云珠把单子还给李河,道,“让他先付钱。”
“是。”李河答应着接过单子,来到外面那人跟前,“客官,本店店小利薄,你点这么多菜,还是请先付钱吧!”
那人一听就火了,“还有这种规矩?”
李河一边提防着他,一边道,“我们也是小本生意。再说,您先付钱,后付钱,不是一样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你们要是做得不好吃呢?”
“您要怕我们做得不好吃,可以先点一个菜尝尝。”
“一个菜,能尝出什么味道来?”
李河笑而不语,这条街上有书院,衙门的捕快经常在这条街上溜达,他也不怕这客人闹事。
他这样,那人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还真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忽然,他坐下,“来一道东坡肉先尝尝。”
李河又去了后厨跟姜云珠说。
“给他上一道东坡肉。”姜云珠道,她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东坡肉很快端上去,姜云珠就站在柜台后面,看着他。
那人夹了一口东坡肉,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然后风卷残云,把那盘东坡肉吃得一干二净,连汤都没剩。
然后他又灌了一大杯热水,这才拍拍肚子,站起身往外走。
“客官,四十八文钱。”李河立刻拦住他道。
那人道,“从我儿子或者闺女的月银里扣。”
没错,这人正是谢勇,他下午才知道,谢莲来了栖山居做事,他早就听说过栖山居的大名了,只是没钱来吃,这下可让他找到机会了。
“您儿子或者闺女是?”李河并不知道,所以问。
“我儿子叫谢忱,念过书的,我闺女叫谢莲。”谢勇道。
李河看向姜云珠。
姜云珠了然,原来是他!她当即走了过去,“抱歉,谢莲还在试工,没有月钱。谢忱的钱,也要等月底才能给他结,所以,请您还是先付账。”
谢勇看她是个姑娘,当即起了轻视之心,恼道,“那我也可以先记账。”
“本店不记账。”
“我看你是诚心跟我为难,我都说了,从谢忱的工钱里扣,你还跟我不依不饶,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大家都……”他就要嚷嚷起来。
姜云珠却冷声道,“也没你这么做父亲的。这样吧,把谢忱跟谢莲都叫来,如果他们同意把帐记在他们名下,我就让你走。”
谢勇眼珠转了两圈,“好,把他们叫来。”
“等会吧,再晚点谢忱应该会来。”姜云珠道,她记得谢忱早上说过,晚上会来接谢莲回家。说完,她也没管谢勇,去了后面。
谢勇站在那里,嗤了一声,坐下。老子欠债儿子还,天经地义!
姜云珠刚到后面,黄氏就过来对她说,“老板,你去看看那姑娘吧。”
谁?姜云珠很快知道了,谢莲躲在水缸后面,就像个濒死的小兽一般,抱着头,身体不停地抖着。
姜云珠其实挺可怜她的,而且她一直怀疑,梦里秦瑶会变成那样,跟谢忱有关。
现在秦瑶虽然不认识她了,可她还记得她对她的好,不想看着她再变成那样。
那样一个烂漫生动的姑娘,要经历什么,才会变成那愁肠百结的样子。
定是刻骨的痛。
“别怕,等会儿你哥就来了。”姜云珠对谢莲柔声道。
听见谢忱,谢莲抖地不那么厉害了。
戌时,谢忱来接谢莲,一进门就看到了谢勇。
父子俩几乎没说两句,就吵了起来。
谢莲又开始抖,但却抬起了头,往店里看去,急切地寻找着谢忱的身影。
终于,她看到了他,安定不少。
“走,去见你哥。”姜云珠伸手,这件事,总要解决。
谢莲眨着眼睛,惊慌地看着她。
姜云珠对她笑笑。
谢莲看了她半晌,终于试探地把手递到她手上。
姜云珠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到店里。
谢忱看到了姜云珠跟她身后的谢莲,羞愧得无地自容,“姜姑娘,我昨天跟他说了,让谢莲出去做工,他也答应了。谁想到他竟然跑到店里,给你惹麻烦了。”
他拉过谢莲,两人一起给姜云珠行礼。
姜云珠倒也不在意,一点小事而已。
那么,现在怎么办?谢勇要把帐记到谢忱或者谢莲的名下。
姜云珠看向谢忱,他应该知道,这种事答应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那她真要考虑,是否让他们兄妹继续留下了。
谢忱当然明白,对面这个男人,根本不能指望他良心发现,只要他稍退一步,他就会逼近一步,最后把他逼近万丈深渊。
“我不同意。”他咬牙道。
“你说什么?”谢勇作势要打他。
谢忱横眉看着他,双手紧握成拳。
谢勇还真不敢动手,他愤愤地看了他两眼,对姜云珠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这要是一般怕事的老板,肯定就答应他了,反正扣的是谢忱的钱。
以前也有债主登谢家的门,最后都是管谢忱要了钱了事,是以谢忱如此拼命赚钱,却还是没有任何余钱。
谢忱垂眸,他知道,他跟谢莲可能都要被赶走了,一文钱工钱都拿不到。
“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你吃了我的饭,我就管你要钱。”姜云珠却道。她怕事,也不怕事。
谢勇瞪大了眼,“你!我没钱,你跟我要,你一文钱都要不到。”
谢忱也惊讶地看着姜云珠。
姜云珠笑了,“那你是想吃饭不给钱?”她对李河使了个眼色。
李河立刻出去,把街上巡逻的捕快叫了过来。
谢勇一见那些捕快,就慌张起来,但他还是那套,父债子偿。
这次没等谢忱说,姜云珠就道,“谢忱现在根本没工钱,怎么偿?”
捕快简单问了几句,问明了事情原委,屁大的小事,不给钱,关到牢里,家里什么时候拿钱来,什么时候放人。他们一般都是这么处理的。
随后他也不管谢勇如何,直接把他锁走了。
剩下谢忱跟谢莲,谢忱看着姜云珠,嘴唇翕动了两下,最后抿唇给她行了个礼,若它朝,他有翻身的时候,必不忘她今日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