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心惊,穿过庭院内的羊肠小道后,就放慢了脚下的步子。
她正靠在一处偏僻的廊下发呆,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莹雪立刻起身,端起身子便要行礼。
头上却传来一记轻微的响痛,王氏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可唬死你娘了,大白天的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莹雪抬眼,瞧见王氏那张熟悉的面容后,心里的那点担忧立刻一扫而空,她连忙缠住了王氏的胳膊,说道:“娘,你怎么在这儿?”
王氏笑着避开了莹雪的话头,道:“我去你春婶屋里送了点东西,你呢?可是那个表小姐给你气受了?”
提到表小姐,莹雪脸上的表情果然沉郁下来,她支支吾吾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愣是没挤出一个字来。
王氏啐了一口,笑骂道:“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孩儿,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莹雪思来想去,便将贺云差使自己去二少爷院里递信一事说了,谁知王氏却勃然大怒,扯着莹雪的手臂就教训了起来:“你娘我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木鱼脑袋?你是刘府的家生子,只有姓刘的主子,那贺云不过是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如今这蹄子眼界儿宽了,竟想攀扯上府里的少爷了,大夫人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你若是去递了信,只怕明日死的就是你了。”
大夫人黄氏此刻正倚在荣禧堂的紫檀木贵妃榻上,为着当家主母的体统,尽管此刻头痛难忍,也未曾让丫鬟将头上贵重的珠翠钗环卸下。
大丫鬟明珠素来是黄氏身边一等一的得意人,眼见着自家夫人日日为了二少爷的婚事悬心,便上前轻柔地为黄氏捶起肩来。
“夫人且宽宽心吧,那光禄寺夫人一时不肯应下这门婚事,可到底得瞧着老爷在官场上的面子,天长地久的磨一磨,总也得应下来才是。”明珠软糯轻柔的声音飘进黄氏的耳畔。
黄氏虽年逾四十,却保养得宜,面白如玉的脸蛋上尚没有一丝皱纹,且一双眼睛生的微扬上挑,一瞧便是个精明厉害的人物。
“若不是婉仪那孩子当真大方又知进退,我怎会三番四次地替宁儿去求娶?”黄氏说着,便嗤笑了一声:“以为母家出了个贵妃就能拿腔作势了,殊不知满京城都在笑话她们秦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事涉皇家隐秘,黄氏到底不欲多谈,只闭上眼假寐起来。
明珠手上的劲道强弱得宜,三两下的工夫黄氏身上便松泛了不少,正要渐入梦境之时,外头忽而响起了一阵通传声。
一身青色细袄的雪鸳正侧身躲在荣禧堂外的廊柱后,朝着里屋的明珠使了好几个眼色。
明珠连忙退身走出了荣禧堂,压低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我正伺候着夫人呢。”
雪鸳洁白的额头上渗出不少细汗,她略有些慌乱地说道:“外厨房的王婆子来了。”
明珠拧眉不解,只道:“她来做什么?”
雪鸳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后,才俯身贴在明珠耳旁密语了一阵。
明珠听完,大惊失色地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姐姐快去禀告夫人吧。”雪鸳道。
明珠知晓兹事体大,一刻也不敢耽误,打发走了雪鸳后,就陪着笑叫醒了黄氏,将雪鸳报上来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荣禧堂内传来一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暖香阁内。
贺云倚在黄梨木书桌旁,只着一身淡色五鸳纹样纱裙,套了件薄袄,脸上敷了一层蜜粉,头上未簪花钗,端的是一副柔弱无依、脱俗如仙的模样。
莹雪已替自己去向那人递了信,若那人心里还念着些旧日里的情分,必会想了法子来暖香阁瞧一瞧自己。
自己穿的这样单薄,少不得要惹那人怜惜几分。
想到刘一宁素日里的好处,贺云对着窗外凋零萧条的杏花枝儿,竟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她低头抚了抚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心里一阵火烧似的疼痛。
贺云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直至夜色入幕,也未等到刘一宁的身影,她不免灰了心,便吩咐莹雪服侍自己洗漱入睡。
刚换下薄袄,便听见暖香阁外传出一阵刺耳的吵嚷声,贺云刚要发作,自己闺房的大门却被两个粗壮的婆子一脚踹开。
贺云刚要质问之时,黄氏便领着人怒气腾腾地冲进了暖香阁,说话间已差人将她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