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莹雪送走后, 刘婉晴却是睡了几个好觉,她料想着傅云饮必是会心情郁郁一段时日,便专心做起了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对着傅云饮嘘寒问暖了起来。
傅云饮也没有从前那般抵触刘婉晴, 虽则日日夜夜都宿在外书房内,总归没有将刘婉晴送去的甜点吃食隔窗扔出去。
刘婉晴心下愉悦, 她坚信日久天长的相处之下, 傅云饮总会回心转意。
沈氏自然也瞧出了傅云饮的异常,她逼问了一番东昉后,才得知了莹雪被傅云饮遣送出府一事。
惊讶之余, 沈氏心里还升出些愠怒之色,堂堂一个镇国公世子, 为了一个奴婢失态至此,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傅云饮却全然不顾旁人的看法,他日间提不起劲来做其余的事, 只整日躺在书房的软塌上望着窗外的杏树出神。
忆起那日莹雪与墨书如神仙璧人般相携离去的背影, 傅云饮心中是又愤怒又伤心。
一气之下便把这些时日莹雪给自己做的香囊和扇套皆扔在了地上,可没过多久, 他便又觉得于心不忍,上前将香囊和扇套捡了起来。
白日里他虽食不下咽, 但总不至于伤神到失态的地步, 最难熬的还是入夜后万籁俱寂的时刻,他的脑海中不可自抑地想到莹雪与墨书如何甜蜜似漆的画面, 又是一阵绞心之痛。
傅云饮当下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愚蠢之人,捧出一颗心去给莹雪, 在她那儿却什么都算不上, 如今落得这样狼狈的样子也是应该的。
他靠在软塌上, 手里依旧攥着那绣着青竹纹样的香囊,竟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从前在宫里受了那等磋磨他没哭,被性子暴戾的镇国公屡次责打时他也没哭,在京郊猎场替大皇子殿下挡下冷箭时他也未曾落下泪来。
如今却躲在这逼仄的书房内为一个奴婢潸然泪下。
当真是可笑至极。
远在江南的莹雪却心情颇佳,自她与墨书解开心结后,二人虽称不上如胶似漆,却也熟稔亲密的多了。
她怀有身孕,便在庭院里种了些花花草草,每日只顾着侍弄这些花草。
墨书则去小镇上支了个摊位,先替人写写信,也好赚些家用。
王氏与方大则只是在家中料理些繁琐的家事,莹雨对草药有些兴趣,便由丝竹配着去后头的小山上割些药草。
这一日,莹雪正巧坐在庭院中的小方墩上晒太阳,王氏手里捧着些碎糖,与她说道:“虽则咱们刚搬来此处,邻里邻外也总要多走动走动。”
莹雪点点头,与王氏说道:“昨日隔壁家的林二婶送了一块熏肉来,她见墨书生的俊俏,便说要把自家的三女儿许给她。”说到此处,莹雪的脸上也浮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母亲便将我与墨书的婚事告诉林二婶吧。”莹雪如此说道。
王氏颇有些意外,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莹雪还未显怀的肚子,叹道:“的确是要早些办了婚事,省得到时候被人说嘴。”
王氏便匆匆地往院外去了。
莹雪便继续坐在小方墩上晒太阳,她抬头望着清澈无比的湛蓝天色,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将她的思绪吹拂的悠远静谧。
昨日墨书陪着自己晒太阳时还说过一句诗词,似乎叫什么“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诗当真是贴切。
她如今仍是有些不敢置信,竟当真过上了这等安稳美好的日子。
京城里那样油滚过心肠的煎熬日子仍历历在目,那时自己只当一辈子都要囿在那大宅门里,终日里算计着如何往上爬。
荣华富贵是好,可到底那样工于心计的日子太累了些,如何比得上如今这般自由自在的安宁日子?临近傍晚的时候,墨书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中。
他今日着了件白色长衫出门,如今垂着头颇有些消沉的模样,身上的白衫也染上了些灰尘。
莹雪一见他这幅模样,便担心地迎了上去:“墨书,你怎么了?”
墨书往素清清冷冷的眸子里如今蓄满了疲惫与愧疚之意,他不想让莹雪担心,便随口敷衍道:“没事,我收摊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着,墨书便把摆摊的物什放进了自己的房中,小竹听见了哥哥摆弄笔墨的动静后,便笑着出声道:“哥哥,你回来了。”
墨书掩去面容上的疲惫,上前抱住了小竹,望见她无神的双眸后,心内的颓丧之意又齐齐涌了上来。
自己当真是无用,摆了一天摊一分钱都没赚到,何时才能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何时才能筹够银钱为小竹治眼睛?
莹雪与王氏等人皆发现了墨书这等消沉的样子,料想他必是在外头受了什么闲气,吃晚饭时,王氏等人皆捡了些轻松愉悦的话题谈笑了起来。
墨书虽勉力谈笑凑趣,可到底掩不去眉眼里的黯淡落寞,莹雪有些食不下咽,等王氏等人用完膳后,便去了墨书的房里。
墨书正摊开了笔墨研习书法,听得莹雪推门而入的声响后,便笑着说道:“莹雪。”
莹雪上前去瞧了瞧墨书写下来的字,虽则不如名家字帖那般笔力凝练,却也有几分笔风韵致在。
“今日你在外摆摊,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莹雪担忧地问道。
墨书对上莹雪染着愁光的灵透杏眸,便不忍心再用谎话去欺骗她,只道:“我如今才知道,在镇上摆摊要交给城西的商会保护费,一年还要交给官府一回税银。”
莹雪自然也不知道这等规矩,只问道:“要多少银子?”
墨书的声音减弱:“一两银子。”
莹雪听后不免惊呼出声,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愤慨:“他们这和强抢有什么区别?”
“本朝商贾轻贱,历来如此。”墨书叹道:“我想着,还是要去考科举才是,只是我非江南本地籍贯,需要廪生与我做担保才可。”
莹雪也犯了难,她们初来江南,正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去哪里找什么廪生呢?
“我已向人打听过了,这小镇上共有五位廪生。”说到此处,墨书一扫方才的郁色,眸中浮现几分向往之色。
科举方能改命,才能让莹雪过上好日子。
莹雪对科举一事却不似墨书这般执着,只听她道:“若要让那些廪生为你做担保,只怕要付出些代价,其实不考科举也好,咱们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营生可做便是了。”
墨书听后沉默了半晌,才道:“做营生也罢、摆摊也罢,都是商贾之事,总要经了层层盘剥,到手的银钱也要被人搜刮了去。可若是去科举,一朝成了秀才举人,一家人的赋税便都免了,还有银钱米粮可领。”
除了这一点外,墨书私心里想给莹雪优渥的生活,而自己能往上爬的路也只有科举这一条,若是有功名利禄在身,便再也不会有人能强抢走莹雪了。
这个世道不将对错与否,只看权势与地位,他改变不了这个世道,便只能改变自己。
莹雪见墨书一副壮志未酬的意气模样,一时间也说不出泼凉水的话,她便只能轻声道:“其实与你过这般清贫的日子,我也不觉得是在吃苦。科举你若想去试试便试试吧,只尽力即可,千万别为此伤了身。”
墨书便应了下来,又与莹雪相谈了一会儿后方才送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姣美心上人在侧,昏黄烛火将莹雪衬的如神妃仙子一般,若说不意动定是假的,可墨书仍是不愿逾矩半步。
那事总要等到成婚之后,亦或是莹雪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
他不愿唐突了莹雪,也不愿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与此同时的镇国公府内。
刘婉晴拆了头发躺在床榻上,马嬷嬷今日轮值守夜,便压低声音与刘婉晴说道:“如今她们已定居在江南的一处偏远小镇上,跟着去的人都说莹雪与那墨书举止亲密,一瞧便是如胶似漆的模样。”
刘婉晴重重地吐出心中的郁气,眉梢间都带上了些喜意:“既如此,我这颗心便当真是落了地了。”
马嬷嬷也笑道:“再没有大奶奶这般心善的人,莹雪那蹄子这般不驯,大奶奶也未曾出手整治过她,如今还放她去过自己的营生,当真是活菩萨般的心肠。”
刘婉晴却含笑不语,隔了好半晌才说道:“平宁县主那头呢?”
马嬷嬷沉了脸色,语气也有些战战兢兢:“消息是从太太院里传出来的,平宁县主起先是不肯嫁大皇子殿下,这几日回转了过来,婚期便定在了来年三月。”
刘婉晴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倒真怕这个县主发了邪心左性,到时我的位置也要拱手让给她。”
“上头有陛下瞧着,还有大长公主相逼,那县主便是对世子爷有几分意思又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嫁给大皇子殿下?”马嬷嬷笑道。
刘婉晴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既平宁县主与大皇子的婚期定了下来,她便也不必再忧心了。
临到睡意朦胧时,她忽而又想起了傅云婕,便问道:“三小姐那儿,没闹起来吧?”
马嬷嬷却不似方才那般尖牙利嘴,踟蹰了半晌后,说道:“闹起来了,还把太太惊动了过去。”
刘婉晴睡意被惊散了大半,她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横眉立目地问道:“怎么闹起来了?”
“也不知是谁多嘴多舌与三小姐说了墨书与莹雪事儿,三小姐竟将房里的摆设器具扔了一地,也不避人耳目地痛哭了一场,就把太太惊动了。”马嬷嬷说完这话,就壮着胆子觑了眼刘婉晴的脸色。
果然见她脸色阴沉无比,只盯着床沿兀自出神。
刘婉晴料想着沈氏必是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毕竟自己将墨书调来端方院是要登记入册的,总也瞒不过她去。
自己与傅云婕多接触了几日,便把她心心念念的墨书调来了自己的院子里,这事着实引人遐思。
明日一早,她得去沈氏那儿好好请罪才是。
“睡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刘婉晴说罢,便和衣躺在了床榻之上。
正当她昏昏欲睡,快要进入梦乡之时,外头忽而响起了冬至焦急的呼唤声。
——“大奶奶,三小姐那儿出事了,太太唤您过去呢。”莹雪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
他不愿唐突了莹雪,也不愿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与此同时的镇国公府内。
刘婉晴拆了头发躺在床榻上,马嬷嬷今日轮值守夜,便压低声音与刘婉晴说道:“如今她们已定居在江南的一处偏远小镇上,跟着去的人都说莹雪与那墨书举止亲密,一瞧便是如胶似漆的模样。”
刘婉晴重重地吐出心中的郁气,眉梢间都带上了些喜意:“既如此,我这颗心便当真是落了地了。”
马嬷嬷也笑道:“再没有大奶奶这般心善的人,莹雪那蹄子这般不驯,大奶奶也未曾出手整治过她,如今还放她去过自己的营生,当真是活菩萨般的心肠。”
刘婉晴却含笑不语,隔了好半晌才说道:“平宁县主那头呢?”
马嬷嬷沉了脸色,语气也有些战战兢兢:“消息是从太太院里传出来的,平宁县主起先是不肯嫁大皇子殿下,这几日回转了过来,婚期便定在了来年三月。”
刘婉晴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倒真怕这个县主发了邪心左性,到时我的位置也要拱手让给她。”
“上头有陛下瞧着,还有大长公主相逼,那县主便是对世子爷有几分意思又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嫁给大皇子殿下?”马嬷嬷笑道。
刘婉晴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既平宁县主与大皇子的婚期定了下来,她便也不必再忧心了。
临到睡意朦胧时,她忽而又想起了傅云婕,便问道:“三小姐那儿,没闹起来吧?”
马嬷嬷却不似方才那般尖牙利嘴,踟蹰了半晌后,说道:“闹起来了,还把太太惊动了过去。”
刘婉晴睡意被惊散了大半,她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横眉立目地问道:“怎么闹起来了?”
“也不知是谁多嘴多舌与三小姐说了墨书与莹雪事儿,三小姐竟将房里的摆设器具扔了一地,也不避人耳目地痛哭了一场,就把太太惊动了。”马嬷嬷说完这话,就壮着胆子觑了眼刘婉晴的脸色。
果然见她脸色阴沉无比,只盯着床沿兀自出神。
刘婉晴料想着沈氏必是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毕竟自己将墨书调来端方院是要登记入册的,总也瞒不过她去。
自己与傅云婕多接触了几日,便把她心心念念的墨书调来了自己的院子里,这事着实引人遐思。
明日一早,她得去沈氏那儿好好请罪才是。
“睡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刘婉晴说罢,便和衣躺在了床榻之上。
正当她昏昏欲睡,快要进入梦乡之时,外头忽而响起了冬至焦急的呼唤声。
——“大奶奶,三小姐那儿出事了,太太唤您过去呢。”莹雪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
他不愿唐突了莹雪,也不愿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与此同时的镇国公府内。
刘婉晴拆了头发躺在床榻上,马嬷嬷今日轮值守夜,便压低声音与刘婉晴说道:“如今她们已定居在江南的一处偏远小镇上,跟着去的人都说莹雪与那墨书举止亲密,一瞧便是如胶似漆的模样。”
刘婉晴重重地吐出心中的郁气,眉梢间都带上了些喜意:“既如此,我这颗心便当真是落了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