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萧踉跄倒地, 莹雪不敢置信地望向来人,艰难地开口道:“墨……书……”
此刻的墨书身披铠甲,手里拿着一把银剑, 漆黑如墨的眸子竟是嗜血的杀意。
傅云萧的胸膛处不断渗出血来,墨书仍觉得不解气,朝着他心口便又刺下一刀。
莹雪来不及与墨书许久,连忙直起身子去瞧床榻上的儿女。
傅苏瑶正缩在床脚,睁着双大眼睛茫然无措,而恒哥儿却仍在熟睡。
莹雪一把将傅苏瑶揽进怀里, 泣道:“阿得别怕, 娘在这里。”
莹雪的哭声让墨书心内的怒意消退了下来, 听着床榻里的响动声,墨书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直到这个时候, 他才明白何为近乡情怯。
这几年他无数次设想过与莹雪相逢时的场景, 或是两人执手相拥,或是两人相对无言,却没想到会像今日这般隔着一巨鲜血淋漓的尸首, 充斥着血/腥与残酷。
等到莹雪将女儿安抚好, 转身与墨书相对时, 瞧见他手上的泛着银光的长剑时, 她才说道:“阿得胆小, 你把剑收起来吧。”
这是时隔四年, 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墨书把剑仍在了一旁,只说道:“阿得?是你给她取的名字吗?”
莹雪愕然,卡在喉咙口的话语如何也说不出来,若是没有那场江南匪乱, 傅云饮永远也不会知道阿得是他的孩子。
而墨书则会是阿得的父亲,他还给那时在肚子里的阿得取名为玉盈。
只是如今都不作数了。
莹雪的沉默让墨书心下一阵无奈,只听他道:“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我过的极好……你呢?”莹雪心虚地垂下美眸,对着墨书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许多话她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是墨书的妻,约定好了此生白首不相离。
可如今却又成了傅云饮的妾,还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
这几年傅云饮待自己更是无微不至,自己甚至升起了要与傅云饮过一辈子的念头。
她要怎么告诉墨书这些?她怎么配?
墨书自是不愿意将这几年吃得苦告诉莹雪,正欲三言两语带过之时,却听得床榻里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墨书霎时怔在了原地,只觉自己的心在不停地往下坠,通体胆寒之感让他挪动不了半步,只能痴痴地立在原地听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二皇子告诉自己,莹雪不愿做傅云饮的平妻,更不愿意在傅云饮身边做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而傅云饮则恼羞成怒地将莹雪关了起来。
二皇子与自己说了这些话以后,自己才愿意做他的利刃,苦心学习兵法与舆图,只等着立下汗马功劳后能将莹雪解决出来。
这几年里他吃了这样多的苦,却一次次地咬牙忍了下来,从不敢懈怠一分。
为的不过是能早日让莹雪脱离苦海罢了,还有小竹,他也要尽早地将小竹接到自己身边才是。
墨书心内千回百转,连呼吸也紊乱了起来,他只得在自己心内为莹雪辩解道,兴许是傅云饮强迫于她……
听得恒哥儿的哭声后,莹雪再顾不得与墨书说话,只撩开床帘将恒哥儿抱在怀里哄着。
将恒哥儿哄睡着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床榻上。
莹雪重又走到了墨书跟前,低声问道:“多谢你救下了我,小竹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你可要带她走?”
竟是半句不提自己。
墨书一愣,旋即说道:“小竹我自是要带走的,可是你呢?你在傅云饮身边,过的可好?”
墨书目光灼灼,这话里的深意便是在问莹雪愿不愿意跟他离去。
莹雪细长的指甲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却觉不出半点痛意,她只觉得珍阁内的时辰慢了下来,逼仄的屋子内升起的紧张气氛让她无所适从。
墨书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清隽的身影隐于夜色之下,一双黑眸定定地注视着莹雪。
他在等莹雪的回复。
仿佛隔了一个时辰那样长,莹雪才鼓起勇气说道:“墨书,我愿意留在镇国公府,哪怕是长伴青灯古佛也好,亦若是独居一隅也罢,我都愿意留在这儿。”
莹雪心里惦念的是自己的一儿一女,傅云饮已身死,自己跟着墨书离去兴许也是一条出路。
可恒哥儿和阿得本就是天之骄子,自己没有资格替他们决定自己的人生。
若要她一人跟着墨书离去,她却又舍不得。
墨书听后却是心痛如绞,他不想在莹雪面前失态,只将地上的傅云萧拖了出去。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尊重莹雪的决定。
墨书早摸清楚了镇国公府内的陈设,将傅云萧仍在了池塘里后,便往佛庵堂的方向走去。
他只花了一会儿的工夫便寻到了小竹,小竹已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见了墨书后险些掉下泪来。
墨书只笑着摸了摸小竹的头,掩去眸子里的落寞,道:“哥哥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