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通海注意到藤檀的表情，内心隐隐有了点猜测：“你们把天眼怎么了？”
林泽宇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坦白从快：“拆了。”
萧通海脸上有点空白：“什么？”
“拆了。”林泽宇挠了挠头，“庄重当时机甲被星兽袭击，外壳撕裂，我就把天眼和另一台机甲上的零件拆了给他补机甲了。”
萧通海表情龟裂，枉他在这边脑补一出大戏，以为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专门把天眼搞了，结果是被他们拆了补机甲？！
林泽宇赶紧说道：“当时天眼也没办法录了，我就想着物尽其用，有一部分在庄重的机甲上，剩下的在交上去的空间钮里，教官你可以去看看。我拆下来的时候没有损坏零件，全部弄下来可能……”
林泽宇见萧通海表情不是很好，后面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深深低下头。
萧通海上前拎起林泽宇，面无表情地走出去：“记得把钱转给我。”
伸手“磅”的一下带上了门。
藤檀倒下去，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地：“真的不能重新组装吗？”
“这就得看老林给不给力了。”宋延安慰她，“没事，就算没按上，补钱就好了。”
藤檀哭丧着脸，想说有钱人哪懂穷人家的苦，她根本没那么多钱啊！！
话到嘴边又被藤檀咽回去，掉什么都不能掉面子！大不了回去再找点兼职啥的干一干，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等等。”藤檀猛然直起身，“这难道不算演习正常损耗吗？还要我们赔吗？”
“对啊。”庄重支着下巴点头，“正常损耗也需要赔吗？”
“你们不算正常损耗。”苏观挑眉，“要是坏之后拆就算正常损耗，但你们在坏之前就给人拆了，这个就叫故意损坏，这种情况原定应该3倍赔偿，萧教官让你们原价赔，很良心了。”
藤檀瞬间就垮下肩膀，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还有多少余额。
因为齐鸿影、苏观和滕其临三尊大神杵在哪儿，散发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庄重和宋延就没有再久呆。
等人陆续走完，藤檀擦了擦手，发现齐鸿影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藤檀想起什么，抢在他前面开口：“你们有没有在我身边看到一只骨翼鸟？”
齐鸿影一愣。
齐鸿影悲伤。
他承认他有点阴暗的嫉妒了，滕其临和苏观也就算了，怎么他现在还比不过一只鸟了？！
“看到了。”苏观回答她，“守着你不让人近。”
齐鸿影争功：“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它让你走的！”
藤檀：“哇哦~”
齐鸿影：“……哇哦是什么意思？”
藤檀张大嘴巴一口吞掉小蛋糕，语气敷衍：“谢谢的意思。”
哪怕是敷衍齐鸿影也舒服了。
滕其临从空间钮里拿了一支淡紫色的药剂给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藤檀也没问是什么药剂，仰头一口喝掉，然后目露渴望的盯着滕其临趁机收走的蛋糕：“还行。”
滕其临冷酷无情地把餐桌推远拿走，搬了一个椅子放在床边，表情严肃地盯着藤檀。
藤檀略微有点心虚，立马正襟危坐，。
“知道你刚喝的是什么药剂吗？”滕其临沉声问。
“不知道。”藤檀咂摸了一下嘴巴，诚实地摇头，“味道不错，挺甜的。”
滕其临深吸一口气，内心默念金刚经，告诫自己这种时候不能生气。
“是精神缓和剂。”
藤檀一顿，脸上表情渐收，把玩着手里的试管。
“你的精神力从S级变成了2S。”滕其临看着她。
藤檀低着头没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情况很危险！”滕其临声音加重，“医生说再来一次你会直接爆……”
“我知道。”藤檀平静地打断他，无意识捏了捏手指，“我的精神海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知道你还……”藤檀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滕其临。
藤檀认认真真的说：“我在想办法解决，但这不是我想就能马上做到的。”
藤檀的声音轻缓又平静，滕其临突然就熄火了，他很难形容那一刻是什么心情，藤檀身上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不管是她之前常识的缺失还是战斗力的异常，她的过去仿佛自成一个世界，而藤檀把这个世界围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觑。
飞行器缓缓上升，在宽阔的天空中无限接近晚霞，橙红的光晕温暖又柔和。
滕其临看着藤檀，蓝色的眼睛像暗流汹涌却又风平浪静的大海。
“那想到解决办法了吗？”
“有。”藤檀语气很轻松，“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藤檀。”滕其临眸光晦涩，“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藤檀抬头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原本以为要很久，不过我最近收到了好消息。”
“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藤檀弯了弯眼睛，看起来很高兴，她伸手拍了拍滕其临的脑袋，“不要太担心，我有分寸。”
滕其临倾身，用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着藤檀的五官。
刚入学的时候两颊还有一点婴儿肥，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天才，所有的力量都在推着她飞快成长，可她甚至还不满18岁，还处在应该和同学无忧无虑的上下学，每天最大的烦恼是作业写不完的年纪。
藤檀的出现太蹊跷了，这个名字也曾经让他产生了无数次的联想，可现在，藤檀就只是藤檀。
“我会想办法搞到精神力阻断剂和研究资料。”滕其临低声说，“别出事。”
“不会的。”藤檀看着这张脸，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会的。”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极低，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两人静静地对视。
滕其临从空间钮里拿出向灵给的小箱子递给藤檀：“医生配的，一天不超过三支，喝完了告诉我。”
藤檀接过小箱子，一打开就被里面花花绿绿颜色漂亮的药剂迷了眼。
向灵配药剂有自己的习惯，她热衷于把药剂调成各种各样不同的颜色，她自己说颜色鲜艳看着赏心悦目。
很显然这个习惯非常对藤檀的胃口。
见藤檀注意力全在药剂上，滕其临轻叹一声：“以后干什么要告诉我。”
“哦。”藤檀嘴里漫不经心地回道，手上把药剂一支一支拿起来对光看，发现有些里面还有漂亮的光点悬浮物，笑得眉眼弯弯。
滕其临靠坐回椅子上：“如果有事被我发现的话，扣一个月红包，鉴于你之前的不良表现，这个月的红包没了。”
“怎么这样？！”非常善于抓取关键词的藤檀猛然转头。
就事论事，关红包什么事！
滕其临弹了弹裤子上不存在的灰，慢悠悠地起身走到门口：“早点休息吧，明天回营地，过两天就要回综合大学了。”
藤檀坐床上，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红包就这么潇洒的溜走了。
完了齐鸿影带上门的时候，还对她投来同情又幸灾乐祸的小眼神。
藤檀抱着药剂盒：“……”
藤藤气愤捶床.JPG
*
黎显办公室内。
“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萧通海问道。
黎显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是很能吗？现在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萧通海一脸严肃：“公私分明知道吗？于公我得罪了你，但于私咋俩还是好兄弟。”
“我们现在就是在办公事！”黎显反唇相讥。
“那你听过公事公办吗？”萧通海拿着杯子悠哉了喝了口水。
黎显定定地看着萧通海，嘲讽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萧长官这么没脸没皮？”
萧通海放下水杯，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那是你观察不够仔细。”
黎显还想开口，萧通海堵住他的话头：“周副官，说说？”
周副官急忙拉开刚收到的资料：“生物部门提取了赤炎鸟尸体残渣上的样本，但检查结果不太理想，并没有在目前的植物库内匹配到相同的异植种类，他们初步怀疑是被寄生了。”
“寄生？”黎显皱眉。
“对。”周副官点头，另外拉出一张表格和几张图片投放到黎显办公室的光幕上，“而且不只是赤炎鸟，在C区还发现了塔斯特兽的尸体，是被同样的异植寄生的，另外……。”
“塔斯特不是只有德瑞斯特星才有吗？”萧通海叼着烟含糊不清地打断周副官的话，想到什么，猛地抬头和黎显对视一眼。
两人异口同声：“被人弄过来的？！”
“对。”周副官说道，“7号部队在战场上的一些发现佐证了长官你们的猜测。”
“他们在一处山洞内发现了有人类的断肢，断肢内提取的基因样本和我们基因库里的全都匹配不上。”周副官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在一截断肢旁边描了一下，“这个位置，提取到了一种未知药剂的残渣。因为样本量太少，所含成分太过复杂，技术部没能全部解析完毕，但从分析出来的成分看，大部分都能让星兽出现狂暴化。”
黎显坐直身体。
周副官接着说：“技术部门之后在C区和D区的星兽体内也进行了采样分析，发现它们极个别体内还有非常少量的药物残留，但是和第一种的成分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萧通海摸着下巴思考，“难道有两种？”
“推测是两种药剂配合使用。”周副官回道，“但是样本太少，这就是能提取出的全部信息，更进一步也没有办法了。”
黎显双手交叉，两个大拇指打着圈：“雷琛报告说他们当时在防线那边只遭遇了赤炎鸟，技术部之前拍到的灵塔熊呢？”
周副官顿了顿，像是在阻止组织语言。
“嗯？”黎显见周副官表情奇怪，问，“怎么回事？”
周副官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艰涩：“灵塔熊死了。”
黎显微睁眼睛：“死了？！”
“是的。”周副官放了一张图片，表情有些飘忽，“只剩下骨架了。”
照片是从斜上方拍摄的。
一座极大的莹白色骨架横踞在黑色的土壤上，五指张开，锋利的指刃闪着寒光，不难想象挥舞起来该有何等的威力，庞大的身躯无法全部纳入照片中，只能断断续续拍了好几张拼凑在一起。
萧通海眉心夹成川字：“现场的痕迹呢？被掩盖了？”
“没有。”周副官神情突然变得严肃，“应该说现场的痕迹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战斗应该是在雨停后才结束的，所以很多痕迹都保留了下来。我们以灵塔熊死亡的地点为中心，向外扩张了400米的半径，圆形范围内进行采样检测，发现了很多这种条状的碾压痕迹。”周副官指着其中一张图片上的痕迹说。
“因为数量太多了，且粗细不均，不想是蛇类星兽的痕迹，所以初步猜测是藤类异植留下的，而且这些痕迹很不规整，但挤挨紧密，从压痕面来看，这些藤蔓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二次生长且攻击力极强。”周副官想起技术部传来的现场照片，“灵塔熊骨架的现场留下了三处痕迹，一处是被火炙烤后的地面痕迹，但这个痕迹不多，一处就是大面积的藤蔓压痕，还有一处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灵塔熊的头颅和它的躯干是分开的，分割面非常光滑，修复还原出来的切割武器是……”周副官喉咙不自觉吞咽了一下，“……类似是四十米长的巨型砍刀之类的非常锋利且巨大的刃类武器。”
黎显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你说什么？”
周副官艰难地重复一遍：“类似四十米砍刀之类的刃类武器。”
其实技术部最开始的报告上写的就是四十米砍刀，但周副官觉得这真的太扯了，亲自去了一趟看看。
如此原始野蛮的战斗现场出现这样的武器，怎么说都说不通。
四十米长的砍刀，找遍整个莫里斯星都找不出一把，要是说是机甲的武器还勉强，但是整个森林当时全面戒严，根本不可能有其他机甲进入，而且后续抽调了基地内所有机甲的武器进行了对比，没有一个对得上。
技术部后来把高阶星兽的因素考虑进去，比照发现2S级星兽风鸣鸟的风刃也算符合要求，才有了刃类武器这个说法。
不过这样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就算前方有兽潮，但是两只高阶星兽打架，怎么可能打得这么悄无生气，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总之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萧通海把点烟器的盖子弄得吧嗒作响：“骨架上有没有什么其他痕迹？”
“有。”周副官表情微妙，“只有眼眶上有一处非常细小的伤痕。”
萧通海“啪”的一声合上盖子：“也就是说，它生前并没有被这把刃类武器伤到，大概率直接被一击毙命？”
周副官：“应该是的。”
“能把灵塔熊按着揍，最后一刀毙命。”黎显缓慢开口，“这样的动静前线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萧通海把照片一张一张的划动：“只有寄生和灵塔熊这里有异植痕迹吗？”
“不只是这几处，后勤部有一支小队报告，他们在被星兽围堵时，也遇见了异植，不过他们可以肯定那个异植是水形墨莲。”周副官补充道。
“水形墨莲？”萧通海摸着下巴，“这东西不是长水里吗？”
“有可能是产生了异变。”周副官猜测，“他们说在森林里遇见的水形墨莲和平常的不太一样，他们遇见的水形墨莲更偏向于以血肉为食，但奇怪的是水形墨莲在解决了星兽后直接放他们走了。”
“这些异植怎么回事？”黎显揉了揉额头，“又是寄生又是放人又是在灵塔熊那边出现，见义勇为？”
异植的凶性比星兽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们是一种完全依赖本能的生物，无差别攻击才是正常现象。
这种完全一面倒的对人类有力，几乎可以说实在帮助人类的状况，怎么想都不太对。
萧通海一怔，曾经的猜想再次冒出来，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猛然在脑海里窜过。
萧通海表情怔忪，他不可遏制的想到七年前他强闯上将办公室时瞥到的那份文件。
那是滕其覃黑匣子里的内容，第五军上层全体为之保持缄默的秘密。
萧通海突然出声：“你们有发现藤檀的光脑吗？”
周副官诧异地看了眼萧通海，没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尽责的回答：“找到了，在泥石流区域不远处，从碎裂形状来看，是被狼类星兽咬坏的。”
和她自己的回答一致。
萧通海再次陷入沉默。
周副官再说什么，萧通海没有再听。
等周副官离开，房间内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
黎显缓缓开口：“兽潮真的能人为控制。”
他转向萧通海：“你觉得是哪个星系的手笔？”
“不清楚。”萧通海想了想，“药剂方面的研究，米瑞卡莱更出色。”
黎显目光落在虚空：“但是吉帕利兹在这些偏门上更下功夫。”
黎显站起身：“这件事必须马上报告军部，如果他们对其他森林内的星兽也被散播了这种药剂，掌握了兽潮的爆发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
大部队在森林内逗留一天。
藤檀感叹十二军的卧室都比第五军舒服，她以后要是参军，自己选军区的话，一定要去十二军，第五军太受累了。
飞行器停在D区森林中部，半夜的时候藤檀睡得正香，窗户传来轻轻地声响。
藤檀猛地睁开眼睛翻身而起。
静了一会儿，窗户又传来声音。
藤檀皱眉，站起来走到窗边。
外面空空荡荡。
藤檀打开窗户跳出去，在周围查探一番，没有任何发现，正准备回去，头顶上传来一阵细微的风声。
藤檀抬头，一只硕大的眼睛在她头顶瞪着。
藤檀：“……”
好险忍住一拳揍上去的冲动。
她退后几步，发现这只鸟身体缠在一棵树上，光伸了个脑袋过来，而它缠着的那棵树艰难的承受着它的重量，已经弯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弧度。
藤檀拍了拍它的脑袋，往离飞行器稍远的地方走去，骨翼鸟悄悄扇起翅膀跟在她身后。
藤檀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说吧，干什么？”
骨翼鸟摇头晃脑，努力给藤檀表达它的意思。
藤檀：“……你想跟我走？”
骨翼鸟得意地点头。
藤檀看着身后尾巴乱甩的骨翼鸟不知道说什么。
一人一兽大半夜在森林里大眼瞪小眼，见藤檀许久没说话，骨翼鸟非常人性化的喷了几个催促的鼻息。
藤檀叹出一口气，无奈道：“你太大了，我带不走。”
骨翼鸟一顿，摆了摆尾巴，好像在说是不是我变小了就能跟你走。
藤檀感受到它的精神波，想了想，骨翼鸟好像没有缩骨功之类的能力吧，于是非常自信地夸下海口：“你要能缩到这么大，我就带你走！”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长度，然后抬头看向骨翼鸟。
冷风吹过。
面前什么都没有。
藤檀眨眨眼睛，手上突然传来轻微的瘙痒感。
她慢慢低头。
一只非常迷你的、头大身小的骨翼鸟，扇着小小的翅膀努力把自己卡进她比划的两根手指间。
藤檀：“……”
这玩意儿还有这功能？！
……
第二天藤檀回营地收拾东西的时候，背包里多了个会蠕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