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宴去监狱里看过徐州青一次。
那一次是他们的永别。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给爸爸妈妈报仇。”
两人隔着玻璃对视。
“只要有了精神力药剂,查瑞就可以批量培养3S级战士!到时候我要给爸爸妈妈报仇!我要让他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徐州宴突然觉得很疲惫。
“我会成功的姐姐。”
徐州青在她面前永远是个成熟稳重的好弟弟。
“我已经找到了最佳的配比,但是还需要调整一下,我会记录实验结果,这样以后有人研究也会方便很多!”
他强调了好多次“成功”,表情是纯然的激动喜悦,全不见视频里的扭曲疯狂。
徐州宴只觉得荒诞。
她起身走了,没有在徐州青的呼唤中回过一次头。
她为什么不回头呢?她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徐州宴都在想,她如果发现了,弟弟或许……或许……
或许怎样?
徐州宴不知道,她不敢想,因为她知道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她亲手杀了徐州青。
她时常在悔恨,又时常在庆幸。
悔恨没有早点发现弟弟最后竟然在用自己做实验,又庆幸最后的最后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矛盾又激烈的情绪让她变得异常神经质,她常常半夜惊醒,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闭眼全是父母的指责和徐州青哭嚎。
“为什么要那么做?”徐州宴压抑的声音仿佛在质问,又好像在自问。
藤檀想了想:“研究人员都有自己的信仰和追求。”
指引他们前行的信仰,徐州青有,而且足够坚定,但是他跑偏了。
徐州宴的表情突然变得平和,仿佛终于在藤檀身上找到了她想要的联系节点,透过藤檀寻找到了另一个人的踪迹。
“不要再用了。”她轻声说道,“那些药剂不好。”
她几乎在藤檀身上看到了徐州青的影子。
同样的优秀,同样的剑走偏锋。
可她不想藤檀成为第二个徐州青。
半敞的落地窗猛然被拍开,窗纱掀在空中,描摹出风的形状,环绕过来,仿佛在拥抱阴影里的徐州宴。
她慢慢起身,从某个抽屉里拿出一个陈旧的药箱。
“这里面是我当初留存下来的阻断剂。”徐教官把药箱推给藤檀,“已经不多了,你拿走吧。”
藤檀没动。
徐教官看着她:“精神力的异变和激发都不可逆,州青的药剂,并不完善,他命名为Ⅰ型,会让使用者的精神力无限制增长,直到最后爆体而亡。”
“这是徐州青用自己做实验,写出来的报告。”
最后那一页纸沾满了徐州青的血,浓重到几乎掩盖字迹。
徐州宴不再说话,倦怠的闭上眼睛。
一个宴,一个青。
父亲取的名字,海晏河清。
海晏河清。
纸上四个字,现在只觉满目讽刺。
徐州宴深深地埋下头。
……
藤檀轻轻关上门,走出了宿舍楼。
浅粉的花又乘着风开始追逐,团团簇簇如同粉色的云,载着一个人悔恨、赎罪与思念,走过山川,路过城市,飘过草原,在天空里拥抱,在墓地里忏悔,在大树下祈祷,在长椅上寂静、死去。
飘荡的花瓣拂过手掌,一闪而过的香味仿佛只是大脑的错觉。
藤檀忽然有点难过。
*
第二天熬完上午的课,藤檀拜托滕其临他们帮忙带午饭,然后自己先回寝室。
滕其临提着饭过来的时候,藤檀正把头放在桌子上,双手下垂酝酿睡意。
滕其临把午饭放在桌子上,问藤檀:“没睡醒?”
藤檀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无神地睁着眼睛,神游天外,眼下的青黑肉眼可见。
齐鸿影用手指点了点藤檀的肩膀:“你昨天干嘛去了?又打比赛了?”
“也不应该啊。”齐鸿影摸了摸下巴,自问自答,“你打一场也要不了多久。”
齐鸿影在藤檀寝室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什么东西,惊道:“你不会是半夜打完比赛把大头套麻袋里跑出城去给扔了吧?!”
藤檀转了个头:“没有。”
齐鸿影移到藤檀正面方向:“那你干嘛了?黑眼圈能这么明显,肯定是熬了大半夜!”
藤檀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做手术。”
“……”齐鸿影惊恐道,“藤藤子你咋了,受伤了?哪个医院不用医疗舱要人工动手?还有什么人工手术能这么快就出院?”
藤檀深吸气,齐鸿影的话太多了,吵得她脑子突突的疼。
“头部结缔组织群体切割手术。”
齐鸿影:“……”
齐鸿影:“啥玩意儿?”
苏观看不下去齐鸿影这傻样儿:“剪头发!”
齐鸿影捂脸震惊:“可是正月里剪头死舅舅!”
“现在是正月吗?”藤檀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发疯的齐鸿影,“而且都说了我没你这样的舅舅!齐鸿影你想挨揍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