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檀想装死。
如果真的是查寝的话, 现在赶回去肯定来不及,那还不如假装没看到,先安安心心过完今晚。
鸵鸟摆烂心态就是这种时候最有用, 我不看就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能当他不存在。
藤檀原本是打算无视它,奈何呼吸灯像催命一样不停地闪, 闪到后来光脑不堪重负直接自动跳了对话框出来。藤檀眼前一闪, 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发的消息,突然打进来的通讯就占领了整个电子屏。
她看着通讯界面跳跃的名字,扬了扬眉,放下心来。
来信人并不是查寝这一情况下应该通风报信的滕其临他们。
藤檀接通通讯,语气轻松:“喂。”
对面一阵慌乱的杂音,一个嘶哑到有些失真的男声穿透背景里刺耳的机枪扫射声直直撞进耳朵里,伴随着尖锐的金属刮擦声在耳边爆开, 仿佛要刺穿耳膜。
藤檀霍得起身, 周围被她当成安保人员的人见她一动, 一激灵, 立刻分出一拨围过来。
黑压压一圈, 人高马大, 凶神恶煞, 看着很不像是待客的架势。
藤檀眼神阴沉:“让开。”
今天晚上一直安静待在口袋里的大头听到动静,扇着翅膀飞出来, 停在藤檀肩上。
“安保人员”对视一眼, 走出一个人做代表, 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睨着藤檀,一开口就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请您再等一等,我们……”
未落下的话音终结在一个迎面飞来的拳头上, 这位代表直接被打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大厅的柱子上,落下的沉闷声响重重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滚开。”
……
厉行快步往前走,责怪一旁跟着的助手:“你怎么没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助手见老板情绪不对,内心连纠结都没有,直接把幕后主使卖了:“我第一时间来了,但是您弟弟说您在办天塌下来都不可以去打扰的重要的事,把我拦在了外面!”
最后一句说得格外委屈。
厉行扭头恶狠狠地瞪了跟过来的厉邵两眼:“……看你干的好事!”
“啊……”厉邵委屈大叫,“你打电话之前都说了你在谈投资的事情,让我不要打扰!而且投资关系到整个俱乐部,难道不是不可以打扰的大事吗?!”
“你是榆木脑子不懂变通吗?!”厉行训斥道,“投资还能再拉,高端人才没了你还能这么容易地再找一个?”
上次跟厉行一起看厉邵比赛的男人一眼就看穿厉邵的小心思:“你是还在记恨人家擂台上挖你机甲舱吧?”
厉邵被戳穿小心思,激烈反击:“我是那种人吗?!我这么宽容大方心胸宽广开阔大度,这种小事根本都不过心!!”
厉行:“你闭嘴!”
厉邵立刻鹌鹑一样闭上嘴低下脑袋,不敢吭声。
过了好久,他抬头觑见厉行严厉的表情,才吭吭哧哧地给自己找补:“我已经吩咐过前台要好生招待,尽量把人留住了。”
厉行不是很相信的瞟了厉邵一眼:“……确定吩咐好了?”
厉邵自信满满:“确定!”
的确吩咐了要好好留下,但结合厉邵当时的语气和表情,还有工作人员中流传下来的夸大版的、有关厉邵单方面认为两人有过节的故事,各位工作人员的揣摩方向,可能会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几人一路疾行,还没到大厅,就听到里面吵闹声呼喊声乱作一团,厉行眉头紧皱,上前一把推开大门。
“怎么回事?!”
挤作一团的人群立马回过头,看清来人后迅速散开低头站好。
大厅此刻看起来有些凌乱,地上撒了一大杯水,沙发的位置也挪了一大截,上面摆着的抱枕不翼而飞,装饰用的盆栽倒在地上,泥土和碎瓷撒了一地,顶上的吊灯歪歪斜斜。
跟在后面的厉邵瞥见吊灯,忍不住咋舌,等会儿一定得去调监控看看,这是干了啥啊,那么高的吊灯都受到了波及。
厉行扫视大厅,正好看见被用力关上又反弹了几下的大门吱呀吱呀的叫了两声,□□地支撑了一会儿,然后在他的目光里轰然倒地,溅起大片尘埃。
“……”
低着头的众人在大门倒下的声音中抖了抖,没一个人敢说话。
“怎么搞的?”厉行看了一圈,“让你们留的人呢?”
厉行等了十多秒,没人站出来回话。
“问你们话呢!”厉行加重了语气,“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总感觉现在的状况和他们揣摩的不太一样。
厉行不耐烦了,正准备随便点一个人出来时,之前负责接待藤檀的那个女孩子朝前走了一步。
厉行询问地视线落在她身上,女孩子轻声说:“走了。”
“走了?”厉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高声问道,“厉邵不是让你们要把人留下吗?”
站在最前面,脸上正中间印着一个拳头印的一个男人站出来,说道:“会长,她执意要走的,我们拦不住!”
说话中扯动了面部肌肉,他轻轻“嘶”了一声,就没见过力气这么大、拳头这么硬的人!要不是他察觉不对,立马后撤卸了一点力,这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脸铁定得废。
厉行这才发现面前站的人好像多了点,而且有人捂头,有人扶腰,有人瘸腿,站姿都不太正常,再结合大厅宛如被暴风席卷过的现场,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人总要怀抱一点微弱的幻想,不然现实就太残酷了。
“……你们怎么留人的?”
男人支支吾吾地说:“就、就这么留的……”
厉行追问:“怎么留的?!”
男人偷偷摸摸给站在厉行后面的厉邵递一个小眼神,只一眼就飞速收了回来,含糊道:“友好交流,然后互相切磋……”
这一眼被厉行敏锐地发现了,他猛地转头看向厉邵。
厉邵反射性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从肢体语言到各种无意识的小动作都在彰显着他的心虚。
厉行:“……厉、邵!!!”个败家玩意儿!
厉邵拔腿就跑,哀嚎声响遍整个俱乐部。
“他们自己多想乱领悟,我真没说什么啊!哥!!”
*
藤檀避开一路上的监控,赶到了位于街口的那家店。
往常热闹的店面此刻冷冷清清,只有鞋子踩在残渣上发出的嘎吱声。
店内原本炽若日照的灯光此刻浑浊不堪,富丽堂皇的大厅一片狼藉,音响内热情洋溢的歌曲只剩断断续续的诡异旋律,墙面被熏得焦黑,躺在血泊里的人半边身体溃烂生死不知,晶莹剔透的珠帘溅了血,四散零落,长廊上充满艺术气息的花窗变成一块一块的碎片散落在地。
藤檀上前探了探,小部分找到掩体的人还有微弱的鼻息。
起身的时候藤檀顿了下,伸手摸了摸略显湿润的地面,然后站起身,踢开地上挡路的残骸,走到白桥的房间,里面空空荡荡,桌椅倒地,华丽的家居上布满弹药的空洞,地毯被大滩大滩的积水浸湿,暗褐色的痕迹分不清是凝固的血液还是污渍。
大头飞到之前放身体套,现在已经碎裂得看不出原样的那个小桌子上,收起了翅膀。
藤檀站在门口,眸色转深,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外面尖利的警报声由远及近,藤檀抬了抬手,一根根细小的根须窜出,缠绕着她的手臂上向上攀爬,延伸到半空,摇摆着枝叶,仿佛在空气里感受着什么。
不过片刻,枝叶上凝出水珠,摆向其中一个方向。
*
半夜2点,莫里斯星警备厅接到报案,莫里斯星最大的夜市街区莱特街疑似发生小范围爆炸事件,爆炸原因不明,由于爆炸的店内设有小型防护罩,遏制了爆炸范围的扩大,相邻店面受到波及,但没有造成伤亡,爆炸时店内正处于营业状态,现在店内情况不明。
莫里斯星正处于执行监察员换届的紧要关头,上一届执行监察员再过两天就要离职了,在这个时候出了案子,警备厅的人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人手,赶往现场。
*
此时另一边,街区尽头的某个废弃工厂里。
白桥喘着粗气,半边身体被鲜血染红,他抓着一只手抗在肩上,扶着一个人走得跌跌撞撞。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几乎是被白桥拖着走的人微微动了下脑袋。
白桥察觉到肩膀上的动静,拐进一处隐蔽的拐角里,把肩上的男人靠放在墙上,拿边上的杂物挡住外面的视线,之后转回身拍了拍男人的脸,小声叫道:“白三白三!死没死?没死就吭一声!”
被叫做白三的男子喷出一口血,猛地吸入一大口气,然后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白桥松了一口气。
当初捡人回来后发现战力不错才留下的,没想到战力这么不错,竟然一个人硬刚爆炸,在那么多高手的围剿中把他带了出来。
白三闭了闭眼睛,挣扎着撑起滑落的身体。
原本就没恢复的身体经过刚才的高强度战斗,五脏六腑仿佛全都移位了,每一次喘息都会牵扯起剧烈的疼痛。
白三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肋骨断了几根,右腿几乎失去知觉,内脏受损,手臂也伤得不轻,这些都还好,最大的伤痛,是来自于刚才炸药爆炸产生的、瞬间蒸发水汽的高温。
白三放在腿上的手不住的颤抖,高温灼烧的痛楚在每一处神经末梢上彰显着存在感,正面对上高温伤害,给这具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带来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