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檀随手擦了下脸，结果手上的灰全蹭到了脸上，看着贺千要笑不笑的表情，藤檀满脸疑惑：“干嘛？”
贺千憋着笑，从怀里拿了跟帕子，蹲在地上，捧着藤檀的脸给她擦了擦。
藤檀眨着眼睛，不安分地晃了下脑袋：“脏了吗？哪里？”
“满脸。”贺千说道，手上动作放轻。
“那我去洗一下好了。”藤檀皱起脸，挣扎起身，朝营地内的便携蓄水池那边跑去。
“跟只小花猫似的。”小司走过来，接手了藤檀还没点完的监视球，“一天到晚到处窜，一不高兴就挠人，也就吃饭的时候知道往回走。”
“像只猫也没什么不好。”贺千笑道，把手帕叠好揣兜里，起身跟了上去。
小司看着两人的背影，耸了耸肩，继续埋头核对监视球的数量。
*
“明天下午四点就要全部收工？”卡瑟娜惊讶地说，“稍微有点赶，我们还需要预留检查时间。”
“赶也没办法。”赫尔拉开椅子坐下，揉了揉眉心，“委托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前前后后解释一大串，你难道让我说不行？”
“工人今天才全部撤走，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左右的矿洞没有回收监视球，假如算上监视球被卡的时间，熬夜通宵应该也行。”卡瑟娜抹了把脸，脸色不太好，“不能卡着时间点，必须要提前撤出来。”
“那今天就熬夜吧。”赫尔说道，“早点弄完也放心，他今天说了，外部金属大门用的坎金，一旦关上就打不开，这不明摆着催进度吗？”
卡瑟娜皱眉。
“我去通知他们吧。”赫尔喝了口水，站起身，分成三组好了，一组清点，两组轮换，效率应该会高一点。
“嗯。”卡瑟娜跟着起身，“后勤组负责清点吧，顺便准备好宵夜之类的，今晚上应该会很忙。”
……
“小型矿洞内的监视器回收后直接放在升降机械下面，等后勤组的去清点就行了。”卡瑟娜大声喊道，“明天中午前必须回收完，今晚上熬个夜，大家辛苦一下。”
在矿洞里钻了好几天，灰头土脸的众人听到通知后一下就萎了。
任务本身不难，但是矿洞内灰尘满天飞，空气又浑浊，尽管有空气循环系统在，但是主能源关掉后开启的备用能源必须节省着用，分给照明和面板后留给空气循环系统的就少得可怜。
慢慢悠悠工作的空气循环系统还不如没有。
一想到里面的气味众人就面露菜色。
你以为里面只有灰尘吗？不！还有之前红锡蝙蝠在这里筑巢后数年堆积留下的排泄物！
众人脸色扭曲。
工人们工作时所有空气循环系统全开，全是最大马力，日夜不停地转那个味道才不明显，而且红锡蝙蝠还算有一点道德心，排泄物一般是在一些边角处，工人们没有察觉到那个味道、矿洞内光线又不明亮、平时又不会踩到，自然不会去清理，于是就苦了现在这些没有空气循环系统的佣兵们了。
精神攻击永远比物理攻击来得猛烈，老子宁愿去做高危险性任务战死，都不要在这儿受红锡蝙蝠的气！
藤檀也很难受，不过她难受的主要点在于熬夜，不在于味道。
之前连着熬夜去竞技场那段时间，已经把她一整年的夜都熬完了，她本来下定决心新的一年戒掉熬夜，结果开年就来两次，一次必须一次强制，她总觉得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
卡瑟娜环视一周，看着众人萎靡不堪的脸色，慢悠悠地说：“还是按我之前说的，本次任务除了基础佣金外，按照矿洞回收数量给你们加提成，后勤组会记数量进行排名，前五位提成按五四三二一翻倍提成。”
话音刚落，刚刚还无精打采的众人立马跳起来，满脸斗志争先恐后地涌进矿洞。
“团长威武！”
“谁都别跟我抢！老子今晚上要包全场！”
“包个屁见者有份！”
“等等！那个矿洞我已经收了一半了！别抢啊！！”
……
虽然不涨奖金也会做，但是涨了奖金总会让人更有动力。
藤檀看着大家接收金钱的感召，如同奔腾的河流涌入山洞，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起身。
贺千在她身边，转了下肩膀：“大家都好有活力。”
藤檀跟在后面走进矿洞，嘴里低声念叨：“但愿今晚上被卡住的监视球能少一点，能早点收工。”
然而，藤檀的运气和毒奶程度成反比，首次祈祷就起了极大的反向作用，这一晚上被卡住的监视球简直突破新高，矿洞内一片怨声载道。
“有没有感觉这味道更大了？”
“不知道，我的嗅觉系统已经失灵了。”
“MD，下次不来了！我想走战斗类型任务。”
“团里接的那些战斗类型任务你认为你够格去？”
“知足吧！矿洞任务安全性高，团长才让我们来的。”
“艹！受不了了，这气味儿好大！”
……
卡瑟娜站在边缘，偏了下头：“解释解释？”
“他们中间有三分之二是上半年才招进来的。”赫尔敛眉，推了下眼镜，“暂时组成的一队二队三队的备用队，还处在观察期。”
“还在观察期就这么嚣张？”卡瑟娜冷笑了一声。
“这次我是看矿洞任务危险性低才安排的他们。”赫尔点开光脑刷了下名单，顺着声音对上人，叉掉了几个名字，“都是些新人，年纪也不大，而且你也不能要求才来半年左右的人对团队有多么强的归属心。”
卡瑟娜嗤笑：“不谈归属心，怎么能烂成这样？见钱眼开好高骛远？”
“现在竞技场的任务局限性很大，团队新进的人员又多，你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慢慢筛选，然后带着新人走任务培养感情？”赫尔苦笑道。
卡瑟娜顿住。
“以前都是大家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感情慢慢磨合出来的能力，但是现在不一样。”赫尔说道，“佣兵团做大，一个月加入退出的人那么多，感情跟流水似的哗啦啦地路过哗啦啦地流走，你以为能有多深厚？我们一群人感情好，但你不能要求底下人也和我们一样。”
赫尔看着下面忙得热火朝天的人：“人在变，世道在变，你怎么能要求我们一个小小的佣兵团还能和以前一样？”
卡瑟娜垂下眼睑，某种莫名的恐惧在一瞬间升起，又在一瞬间打破，她突然感觉有些疲惫。
佣兵界的竞争十分残酷，大的佣兵团想方设法压榨吞并小型佣兵团，把赚钱多的任务牢牢攥在手里，形成一种垄断。
要让自己不被大型佣兵团欺压，就只能让自己的佣兵团变得更加强，而强大一般有两种直观体现，一是规模，二是高级任务完成度。
但是高级任务又基本上被大型佣兵团垄断，只有那种约等于找死的任务才会在竞技场的任务栏里无人问津，交叉否定之下，壮大就只能走另一条路，规模。
要把规模变大，就需要不断加入新鲜血液，但是这些新鲜血液来不及过滤筛选就一股脑的挤进来，里面掺杂的病毒，会造成主体的腐朽和病变。
卡瑟娜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血为了顺应外界发展而变成一摊腐肉，所以她把佣兵团甩给了赫尔。
但是现在，她亲眼看到了那摊腐肉，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不能忍受，也不想再忍受。
“我不想再改变了。”卡瑟娜轻蔑地笑道，“这单任务完成后就开始裁剪人员，火烈鸟不需要靠规模实现强大。”
她转头盯着赫尔，火红的瞳孔像太阳一样闪耀：“我们是火烈鸟，不是杂毛走地鸡。”
赫尔注视着好像在一瞬间找回意气风发的卡瑟娜，恍惚间又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血色的日光下，抗着枪，在重重包围中带着他们杀出去的少女，耀眼得仿佛要夺走夕阳的光辉。
他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好。”
*
紧赶慢赶，众人在第二天的十点左右将矿洞全部扫了一遍，监视球全部堆在矿洞外的空地上，后勤组还在忙着核对最后一遍数量。
“少了七个！”一名后勤组人员说道。
卡瑟娜问道：“几号矿洞？”
后勤组人员：“二十八，四十，七十九……一百三十四号，七个矿洞，一个矿洞一个。”
“这几个矿洞谁负责的？”卡瑟娜声音隐隐压着怒气。
人群一阵沉默，贺千和一男一女站出来。
还差四个。
后勤组人员直接翻出了之前登记的名单，准备直接念出来，人群里才又慢慢走出四人。
藤檀看着贺千的背影，眉头慢慢拧起。
她明明记得贺千的监视球数量是完整的，她还亲自比对过，为什么现在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