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洞穴内盈满火焰, 它们像有生命一样，疯狂舞蹈, 随着大头尾尖移动, 火焰拉成一条条红色的巨龙，无风旋转方向，追逐炙烤着半空中的红锡蝙蝠。
高温让红锡蝙蝠对外界的气体流动变得迟钝, 它们不敢靠近火焰区域, 纷纷振翅上飞，在洞穴上方盘旋不散。
洞穴内满是焦糊的味道，却奇异的没有半点烟雾, 大头得意地飞上半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展示着它的变化, 在察觉到藤檀专注的目光后, 翻滚得更加卖力，结果一个不小心扭得太过, 一头撞上了山壁。
“嗷↘～”
这一撞力道不小，大头头晕眼花, 歪歪扭扭地飞了一圈, 又回来委屈地用脑袋顶了顶藤檀。
藤檀被它弄得踉跄了两步，嫌弃地推开比她身体大了不是到多少倍的脑袋，抬头往上看去。
最顶上窄小的洞口若隐若现，本就岌岌可危的碎石和泥土在红锡蝙蝠埋头乱飞中掉落, 扩大成了一个窟窿，像是漫天幕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热烈的阳光从上方撒下，和里面熊熊燃烧的烈火融为一体，相互纠缠。
藤檀转身, 走到还有些呆愣的卡瑟娜身边，扶起贺千：“走吧。”
卡瑟娜回过神，看着藤檀被火映得格外明亮的半边脸，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平时苍翠的瞳色颜色深了许多，从透亮的宝石变成了荒野中无人探寻的危险而沉静湖泊，和激烈狂欢的火光纠缠在一起，传递出一种奇异的非人质感。
火光明灭，卡瑟娜闭眼，她抑制住探寻那双眼睛的冲动：“怎么走？”
藤檀伸手指了指又跳进火海里放肆翻滚的大头：“飞上去。”
卡瑟娜顺着藤檀的手指望过去，虚着眼睛仔细观察，语气十分不确定：“那是……大头？”
“嗯。”藤檀淡定点头，“进化了。”
得回去找地方测一下到底进化成什么样了。
卡瑟娜目光诡异地看着在火里扑腾得异常欢乐的类龙型生物，十分怀疑大头在进化的时候忘了带上智商一起。
火焰上涨，几乎上升到洞穴高度的二分之一，红锡蝙蝠们一边尖叫着躲避，一边盘旋着伺机寻找机会攻击。
火舌舔舐着山壁，甚至还有上涨趋势。
藤檀招手，大头瞅瞅她，又看看卡瑟娜和贺千，立马明白了她要干什么，不乐意地扭了两下尾巴，昂着头颅，带着点儿矜持的小骄傲。
藤檀：“……下来。”
大头扭头装听不见，呼呼地吹着洞穴里的火到处走，还想让它们烧得更高一点。
它才进化不久，对体内力量的掌握不太熟练，之前为了挣排面，把体内积聚的火焰一口喷了大半，现在迅速调动力量形成火焰对它来说有点艰难，只能装模作样的吹着之前的火往天上飞。
藤檀半眯起眼，握紧拳头：“下来。”
察觉到藤檀语气里的不悦和威胁，大头扭动的尾巴一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到地面，乖乖地低下头，还贴心地把尾巴尖放在前面，方便她们上去。
围观全程的卡瑟娜：“……”
是不是该夸奖一句这只大头真识时务？
藤檀拍了拍大头石头一样的脑壳，给出承诺：“回去给你吃小蛋糕和方便面。”
她顿了顿，补充道：“麻辣和藤椒的，还可以自选。”
“嗷～”
大头平衡了，溜圆的金色眼睛半眯起来，连头上的两个不明小瘤子都透着一种狰狞的可爱。
它自从了解到方便面这个东西后就有了新宠，连小蛋糕都要退居一边。
藤檀扶着卡瑟娜和贺千上去，大头弓起身体，背后左右两处的鳞片陡然竖起上旋，一节苍白色骨骼从鳞片下缓缓伸出。
藤檀盯着那节骨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骨翼鸟的进化里有这种形态吗？好像没有吧？难道是《宇宙千万类星兽》那本书没写全？
伸出来的骨骼散发着莹润的光芒，随着伸长颜色慢慢变深，像是上好的玉石，摸上去手感光滑冰凉。
骨骼伸展完毕，大头抖了抖两节长长的翅骨。
两节翅骨完全展开后宛如变异后的巨型竹干，在往外三分之一处凸起一节明显的骨节，骨节向下延伸出两节指骨，指骨张开，中间覆盖着黑色的膜翼。
灼眼的火光下，暗色的骨骼上浮现出凸起的浮纹，如同西方神话中的神秘咒文，缠缠绕绕的爬满整个翅骨。下方膜翼边缘隐隐透出金红的色泽，不规则的形状像古籍里被烧毁的书页一样，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大头双翅向后收紧，藤檀没忍住戳了两下，膜翼边缘一下就顺着手指的力道凹进去一个小洞，藤檀新奇地瞪了瞪眼睛，五指张开想要同时戳五个洞进去。
“嗷呜？”大头感受到膜翼上的动静，艰难转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藤檀。
藤檀淡定地收回手，扬了扬下巴示意大头快点走。
“吼！！！”
大头转回头，兴奋地吼叫一声，尾巴用力甩动，掀起的泥土和强风割裂了满地的火焰，翅膀扇动，朝洞顶直冲而去！
火焰扭曲了空气，铺满洞穴底部，但洞穴顶端的弧度太高，底端火焰烧得再旺，顶端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而这些地方，成为了幸存下来的红锡蝙蝠的藏身之地。
逃过一劫的红锡蝙蝠们占领了洞穴上方，大量拥堵在撞大的窟窿附近。
整个族群被灭，对于群体意识深入本能的红锡蝙蝠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在大头靠近时，剩余的红锡蝙蝠交织盘旋，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连成一条黑色的通道，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疯狂攻击想要截住她们。
大头怒嚎，喊声压过红锡蝙蝠的嘶叫，硬生生在前方震出一条空隙，粗壮的尾巴甩动攻击，一扫就是大片红锡蝙蝠坠落。
藤檀站在大头背上，打开极温喷□□查漏补缺，但是红锡蝙蝠密密匝匝，总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卡瑟娜和藤檀不好惹，趴着没动静的贺千就是一个很好的靶子，而且贺千身上伤口里毒素活跃，对红锡蝙蝠有很强的吸引力，于是一时之间大批红锡蝙蝠往贺千附近钻。
藤檀压低身形，半站起身，打开极温喷□□扫射靠近贺千的红锡蝙蝠，卡瑟娜拿出能源枪，两人背对，一人负责警戒一边。
大头在上飞，躲在阴暗处的红锡蝙蝠从四面八方俯冲而下，两方相对，它们卡着距离和大头相互错开，张开獠牙直袭贺千。
临死组织起的反扑比之前的攻击都要猛烈许多，极温喷□□本来就是千变无聊时弄出来的，里面的制火能源甚至连寻常能源枪内装配能源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在藤檀的毫不节制的使用中很快就消耗了大半。
藤檀皱眉，大头的速度被蜂拥而上的红锡蝙蝠拖慢，离窟窿口还有四分之一的距离，正是红锡蝙蝠聚集最密的区域，再慢下去极温喷火器很可能支撑不到飞上去。
卡瑟娜的能源枪也不是大范围武器，只靠出枪速度弥补范围的不足，能源消耗极快，也没办法支撑太久。
藤檀抿唇，从兜里掏了个手.榴.弹出来，是之前第三军区那个抠门儿的负责人给的“礼物”。
她拉掉引线，在剧烈的风声中大声吼道：“趴下！”
卡瑟娜闻言，伏下身紧紧贴在大头背上，手.榴.弹在半空中爆炸，霎时间浓烟四起，噼里啪啦地燃烧声不绝于耳，前方道路被清空大半，大头立刻减慢速度，擦着手.榴.弹的爆炸范围向上飞去。
贺千是被带着高温的风吹的，醒来的时候，她们刚刚离开手.榴.弹爆炸区域，身后浓烟滚滚，眼前是重新挤满的红锡蝙蝠，上下两边遮天蔽日，像大团大团的黑云，拥挤得没有一丝缝隙。
背后的疼痛让脑袋的眩晕加重，她眼前出现许多重影，恍惚间好像看见身后浓烟中冲出许多影子在急速靠近，影子和烟雾一个颜色，在下方火光的照亮下更是看起来几乎融在一起，贺千甩了下头，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双眼慢慢聚焦，这才猛然发现，那不是影子，真的是有三只红锡蝙蝠在同伴和黑烟的掩护下绕进了防护圈内。
迟钝的脑子让贺千根本来不及作出有效反应，她下意识的站起身，在红锡蝙蝠到达前爬起来直接压在了藤檀身上。
她认为自己站了起来，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藤檀，但现实是眩晕和毒素的麻痹让她丧失了大半身体的控制和对外界的判断，她只不过是半支起身体靠在了藤檀的腿上。
藤檀感受到腿边的触感，手上的动作稍缓，眼珠向下瞥了眼贺千，瞳孔里墨色瞬间开始涌动。
太近了。
贺千微睁眼睛，注视着飞掠而来的红锡蝙蝠，疼痛的身体和毒素的麻痹让她仅仅是这么一点动作就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她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红锡蝙蝠暗红色的爪子在周围的火光里快得只留下一长串黑色的影子，在以火焰为背景的瞳孔中飞速放大。
她想闭上眼睛，但是好像连眼皮都不听使唤，就只能这么直愣愣地看着。
红锡蝙蝠逐渐靠近，贺千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走马灯一样略过她短暂的人生，最后定格在她抱着小风躲避父亲的打骂和那天皎洁月光下伸手将她拉出沼泽的身影。
贺千突然涌出一股莫大的勇气，她艰难地调动起身体，颤抖地从空间钮里掏出能源枪，咬着牙用摇晃不停地手举高，眼前全是重影，她几乎瞄不准方向。
突然间，贺千散乱的目光凝住，她发现红锡蝙蝠的爪子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倏地停了下来，下一秒，三只红锡蝙蝠飞快倒退，与她的距离逐渐拉大。
身体像是定住了一样，强迫性地让她看着观看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