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抱歉。”
今天的跟拍摄影师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齐鸿影按揉着头皮，终于满血复活，企图加入话题，却被两人拒之门外，只能使劲儿敲门，妄图强行进入。
等到陈肃之走远，在一个小喷泉旁边下线了，藤檀都还没回过神。
滕其临拍了下她膝盖：“下来了。”
藤檀呆愣地裹着小毯子跳下来。
刚才在说给陈肃之赔衣服的时候，她同一时间代入的是她真的把陈肃之衣服扯坏了。
藤檀沉默，身体无意识地动起来，找了个地方蹲着。
她突然有些理解了之前期末考试中那些学生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地说出人肉排雷的想法了。
太真实了。
特别是当虚拟世界参数调节无限接近人体感官时，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甚至连味觉都能一比一复刻还原。
虚拟与现实之间几乎没有分别。
更何况两个世界都有你所熟悉的一切，比赛模式下还好，平时的日常打闹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交叠。
当这种交叠累积到一定程度时，会有他们那种想法、做法、真的无可厚非。
藤檀突然有些恍惚，有些羡慕，又有些释然。
成长、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她可以不赞同，但是不能要求别人和她一样。
滕其临看着藤檀脸色深沉的模样，蹲下身，弹了下她额头。
“小蘑菇想什么呢？”
藤檀捂着被弹的地方，不满道：“谁是小蘑菇！”
滕其临点开光脑上给她看。
“和谐美满大家庭”的最新信息——严以律己刚刚上传xxx张图片至相册“藤类生物成长指南”。
藤檀眉头一皱，察觉事情不简单。
点开消息栏的最新一张图片，藤檀一张粉色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蹲在角落，头发披在肩上，还残留着半个脑袋的红色颜料没有擦干净。
严律拍照的地方有点远，晃眼看去就是一个红色渐变到黑色的蘑菇，下面盖着一个淡粉色的蘑菇杆杆，右上角写着——藤类生物另类伪装形态：红黑粉菇。
藤檀：“……”
这什么大白话的烂名字？能不能取个好听点儿的！
然后滕其临就蹲在藤檀边上，看着她和严律就蘑菇的命名吵了99+条信息。
明明两个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偏偏就要在光脑上大战三百回合。
然而两个没什么取名天赋的人混在一起，吵多久都没吵出个结果，最后被半路摸进来的齐鸿影悄悄改名为——“红粉胖大菇”。
藤檀猛地从光脑上抬头，齐鸿影做了个很欠揍的鬼脸，直接人影一闪，下线了。
藤檀：“！”
算你跑得快！
藤檀生气的鼓了下脸，显示屏上突然红绿灯交替闪烁——是卡瑟娜按了模拟舱上的唤醒按钮。
她站起身，准备下线，在按下登出键的前一秒，扭头看向身边的滕其临。
藤檀手指悬在按钮上，轻声问滕其临：“你还没到极限，对吗？”
滕其临偏头，笑了笑，语气平淡：“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这么问？
藤檀眼瞳加深。
因为她再清楚不过3S的极限了。
虽然是负伤状态下的3S。
对视只是一瞬间的事，藤檀却想了很多，她似乎模糊的明白滕其临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别担心。”
【“别怕。”】
她拉下滕其临的脑袋，踮起脚，额头碰额头。
【满是伤痕的手温柔地按住她的后脑，轻柔的挨着她的额头安慰她】
过近的距离让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金色阳光下的蓝色大海泛起波澜。
【枯槁的残阳下，黯淡的蓝色河流几近干涸】
藤檀声音坚定。
【沙哑的声音坚定】
“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
*
藤檀从模拟舱出来的时候，卡瑟娜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
她照着镜子，单手撑侧脸：“我可真美。”
藤檀：“王婆卖瓜。”
卡瑟娜毫不在意地撩了下头发：“那也是好看的瓜。”
藤檀：“……瓜好像并不是一种夸奖。”
“管他呢。”卡瑟娜转身，刚巧大门处响起敲门声，她按着藤檀的肩膀往外走，“阿跳催了好几次了，快走快走。”
大门打开，系着围裙的阿跳站在门口，抿唇一笑要把卡瑟娜的心都融化了。
藤檀告诉阿跳马上就来，看着他进门后，瞥了眼卡瑟娜，手肘顶住她肚子：“注意下你的形象吧，眼神收敛点。”
卡瑟娜低头：“我这张脸，摆什么表情都能好看。”
藤檀向后使劲儿抬起脑袋看卡瑟娜。
“……”
好吧，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倒着看的死亡角度也能看出卡瑟娜的漂亮。
卡瑟娜两手卡住藤檀的太阳穴，把她头扶正：“小心脖子扭了，吃饭去吧。”
一群人围上餐桌，阿跳看了看藤檀的脸色，发现都没有沮丧情绪，于是小心询问：“藤藤，你的选拔赛怎么样？”
藤檀眼睛里立刻挂上星星，在群里一阵翻找，找出严律排的视频，截图放大到阿跳眼前，挺胸抬头，十分骄傲：“体能，第一！”
阿跳微睁眼睛看了看，与有荣焉：“藤藤真棒！”
贺千凑过去看了看，拿着光脑拍了一张，笑道：“藤藤真厉害！”
小风鼓掌紧跟队形：“藤姐姐第一！”
藤檀矜持地点了点头。
卡瑟娜看着那个成绩，把她下面的人名在脑子里对上号，看向藤檀的目光变得有些诧异。
一顿饭吃得十分欢乐，藤檀罕见的第一个放下筷子，打了个哈欠，打算回房间弥补一下今天早起的瞌睡。
阿跳点头，他下午要去工作室看一下新到的机甲，贺千要为技术兵的选拔做准备，最近借用了阿跳工作室的房间，每天也是泡在图纸里看得天昏地暗，于是卡瑟娜包揽了最后收拾的活儿。
大家各自有事情做，藤檀打了个哈欠，稳步走进房间。
加厚的隔音门板慢慢在身后关上。
“咚——”
沉闷的声音响起，房间内铺了地毯，发出的声响并不大，但还是惊到了正和小白猫趴在窝里卿卿我我的大头。
大头警觉地支起身体朝声源处看去，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大头瞳孔微睁，翅膀一动，几乎是瞬移到藤檀身边查看情况，见她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前滑落，当即就往门把手的方向飞去，结果还没靠近就被藤檀揪住尾巴拖下来。
“别去。”藤檀声线颤抖。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不是额前的汗珠和青筋暴起的手背，几乎察觉不到她的痛苦。
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不停地翻搅，好似移位一般疼痛。
藤檀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但四肢却不听使唤，她像一棵在大火肆虐后勉强幸存的藤木，衰败的藤枝在冬季的寒夜里挣扎着想要裹紧自己，却挪不动哪怕一丝一毫。
大头在一边焦急的徘徊，小白猫从窝里跳下来，踌躇着不敢靠近。
藤檀咬紧后槽牙，汗水很快打湿她的衣服，心脏在剧烈的跳动，鼓动声一下一下，像是落下的鼓点，激烈的引导着身体里各项感官开启一场狂欢。
衣物摩擦皮肤带起细密的疼痛，一丝丝轻微细小的声音无限放大，如同千万根细针戳刺着耳膜，然后将声音一蜂窝地传递到大脑里，疯狂刺激着每一个神经末梢。
身体里所有的血管都在燃烧，在沸腾，露出的半截手臂上，黑色的藤蔓纹身若隐若现，纹身下青色的血管颜色不断加深。
藤檀瞳孔骤缩，压着声音咳出一口血。
纹身颜色逐渐变淡，血管颜色越发浓烈，藤檀的脸色惨白如纸，她捂着心脏，耳边跳动的声音越发强烈。
大头绕着她翅爪无措的来回飞。
浓重到近乎墨色的血管从脖颈处爬上脸颊，藤檀眼中不受控制地出现墨色的漩涡，飞速扩大到覆盖住整个眼瞳。
基因链中白绿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代表绿色的未知基因开始疯狂蚕食白色基因。
周身仿佛被野兽撕咬，大脑的精神识海内刮起狂风，海啸冲击着精神屏障，携着恐怖的力量重重击打。
“空、间钮。”藤檀声音嘶哑，每一次发声都像被刀片撕割着喉咙。
大头立即飞到她桌子上一阵翻找，东西踢得乱七八糟，还撞倒了半杯水，最后还是小白猫跳上去，在一堆随意摆放的书本里叼出空间钮放在藤檀面前。
藤檀抖着手，从空间钮里拿出精神力阻断剂和向灵配的其他加强身体机能的药剂。
脑子像是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嘴唇已经被咬破，不断往下躺着血，藤檀勉强维持大脑的清醒，已经开始模糊的眼睛艰难的辨认着箱子上的药剂名称。
至少五支机能药剂加一支精神力阻断剂。
藤檀颤抖着手，不断往嘴里灌药剂，像个垂死渴望的瘾.君.子一样，很快地上就扔满了药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