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最宝贝的就是这件玄羽衣,你竟然给洗坏了,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你活着还有什么用,还不如自我了断,省得总是拖累我们。”
“师姐千万别这么说,人家可是天灵根呢。”
“生得蠢笨痴傻,天灵根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连我们都不如……”
恶言恶语似近似远萦绕在耳边,因言语而生的愤怒、恨意、自我厌弃,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段惜昏昏沉沉中,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闭嘴!”
只一瞬间,耳根彻底清净,所有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她指尖一动,紧闭的双眸终于缓缓睁开。
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借着朦胧的月色,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是一间空旷破旧的木屋,仅有的一张小床、一把木凳都生了黑点,连空气都泛着一股木头发霉的味道,而她此刻正躺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四肢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段惜尝试活动不听使唤的手脚,正要挣扎着坐起来时,突然看到自己身上所穿,竟是源清宗外门弟子的服饰——
浅月白衣袍、腰间黑色风纹腰带,以及薄纱外衣,虽然她身上这套破了点,但也能看出其样式。
……所以她为什么会穿这种低阶弟子的衣裳?
段惜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当即艰难抬起右手,默念口诀在空中划了一道,虚空中顿时凝聚一团气,颤颤巍巍照出她现在的模样后化为虚无。
她瞬间不淡定了——
眉如弯月、眼如小鹿,唇红齿白的还带着点婴儿肥,十六七岁的样子,分明是个陌生人!
所以……她被谢道卿杀之后非但没回现实世界,还在源清宗夺了哪个落魄小弟子的舍?
不可能啊!窥天镜明明说了,只要她完成“刺激男主黑化觉醒的任务”后,再被灵力觉醒的男主刺死,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她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又出现在源清宗,还以另一个身份重生了?
是的,她是一个穿越者,而她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名叫《灵根觉醒》的修仙小说。而窥天镜则是小说里的上古法器,有‘给予一切答案’的能力。
窥天镜的设定是无所不知,甚至连她穿越者的身份都知道,给出的答案应该没问题。
所以肯定是她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哪里出了纰漏,才会害她回不了现实世界……难道是因为她所穿的原角色,刺激男主黑化的方式是虐身、而她刺激的方式是虐心?
想起自己对男主干的那些缺德事,段惜莫名有些心虚,但一想到现实世界还等着自己交手术费救命的老妈,一时也顾不上什么了,撑着地面艰难起身,便要去找窥天镜问个清楚。
她刚进入这具身体,魂魄还未完全适应,走起路来双脚像假的一样,费尽千辛万苦勉强挪到门边,还未站稳识海突然一阵剧痛,她轻哼一声扶门坐下。
脑子里瞬间涌现许多陌生画面,段惜愣了愣,很快意识到这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原来这具身体,名叫段小鱼。
也是个可怜人,从小无父无母,因着灵根极佳,一出生就留在了源清宗。
本来以她的资质,足以做哪个长老的关门弟子,可惜她自幼痴傻愚笨,做什么都慢半拍,内门长老看不上,这才到了外门。
她空有灵根没有慧根,如小儿抱玉于闹市,少不了被嫉妒打压,脑子也就愈发不清醒了。如今就是因为洗坏了师父的玄羽衣,因为太怕被责罚,加上在这里的生活实在暗无天日,痛苦之下生了死志,自己才占了这具身子。
段惜理清来龙去脉,脑子渐渐不疼了,这才第一次注意到叠放在床上的玄羽衣。
不过是一件劣质法器,她从前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东西,可法器再劣质,也不是一个不会使用灵力的小姑娘能随便弄破的。段惜叹了声气,等体力恢复些后闭上眼睛检查识海,只见识海覆了一层黑雾,显然是段小鱼迟迟不肯消散的怨气,而黑雾之下,则是一根坑坑洼洼的灵根。
好好的天灵根,怎么变成这样了?段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很快脑海便浮现出她被几个外门弟子强夺灵根的画面。
灵根本身就蕴含灵力,虽然段小鱼不会用,可灵力却是存在的,还是极为纯净的天灵根,那些人仗着她不懂反抗,便强夺她灵根上的灵力,若非实力太差,只能像鱼食腐肉一般一点一点地抢,只怕段小鱼早就‘意外’身亡了,根本不会活到今日。
被夺灵根是心神俱裂之痛,这群人当真是无耻之极。段惜直接气笑了,将这几个人的脸一一记住了:“我既占了你的身子,这仇便替你报了。”
怨气颤动一下,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被多出的记忆一闹,段惜逐渐冷静下来。
窥天镜在主峰山巅,单是上去都得耗费不少灵力。而她虽然还有些力量,可如今的身体灵根不全,十之一二都发挥不出,只怕还没等到山顶就被人发现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补足灵根、恢复力量,好在小丫头的灵根同她一样,都是万里挑一的天灵根,与她的灵力完全契合,所以只需找回被蚕食的部分就好。
段惜沉思片刻还是回到床边,将叠好的玄羽衣随手丢到地上后和衣而卧,很快便睡了过去。
虽然睡着了,可床褥冷硬似铁,肢体也很沉重,一夜之间很难安稳,不是梦见自己重生之前的事,就是梦到段小鱼被欺负的画面,一晚上跟打仗似的,直到天亮才勉强睡熟。
可惜没睡太久,便被敲门声吵醒了——
“段小鱼,师父叫你带着玄羽衣过去。”
段惜睡梦中皱了皱眉,不情愿地翻个身,然而敲门声经久不衰,她只能被迫醒来:“知道了,这就去。”
门外顿时清净了。
段惜轻呼一口气,坐起来后才发现对这具身体已经适应良好,举手抬足都能轻易做到了。
她心情略微好了点,将地上的玄羽衣捡起来后,拈指念了一道口诀,只见上面的破洞瞬间复原,全然看不出破绽。
虽然力量比起昨天恢复许多,但还是远远不够。段惜擦了擦脸上因为施法累出的汗,再一次庆幸自己昨晚没冲动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