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太久没见, 萧夕禾又是摸摸又是给灵力,安抚好一会儿崽子才老实下来。
萧夕禾依依不舍地收回手, 半晌憋出一句:“那……我就先走了。”
谢摘星静静看着她, 黑色的眸清晰地倒映她的身影。
指尖似乎还残留他小腹的触感,萧夕禾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无话可说,再留下去只会叫他心烦, 她默默攥紧汪烈的列传便要离开,谢摘星突然开口:“我送你。”
萧夕禾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就好,你还是休息……”
“路上跟我说说, 为何要找汪烈的资料。”谢摘星打断她。
萧夕禾闻言, 想到汪烈对他这副躯体的执着, 觉得也有必要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他,于是没有再拒绝。
见她答应了, 谢摘星眼底少了一分冷意:“我去取法器,你且在这儿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萧夕禾话没说完,便对上了谢摘星不认同的眼神,剩下的话瞬间咽了回去,“我、我等着你。”
谢摘星微微颔首,又看了眼她略显苍白的唇色,才转身往外走。
他一走, 躲在暗处的林樊赶紧追来,萧夕禾没想到藏书阁里还有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
“少……萧道友, 好久不见啊!”林樊干笑一声, 一溜烟地跑了。
萧夕禾迟缓地眨了眨眼睛,默默走到藏书阁外等候。
林樊一路追着谢摘星往龙溪殿去, 一边走一边调侃:“所以你这几日一直找有关汪烈的书册,是因为她啊?”
“看她一见你就跑的反应,莫非是先前同你提过要来藏书阁的事,结果被你直接给否了?是因为想到她大病初愈需要休息,不适合长途跋涉来魔界?”林樊啧啧两声,“少主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不会说可以不说。”谢摘星凉凉开口。
林樊清了清嗓子:“不让说我也要说,既然还喜欢她,我看她对你也是放不下,你们还有什么可别扭的?”
林樊眉头微挑:“我不懂,那你就跟我解释解释呗。”
林樊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在他取了法器之后,直接拦在了他面前。
林樊笑嘻嘻:“不让,除非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摘星扫了他一眼,一抬手他便飞了出去,幸亏他早有防备,一个翻身平安落地,否则就摔花圃里了。
“……你也太绝情了吧。”林樊无语,却只得到一个决绝的背影。
他无奈地扯了扯唇角,突然深吸一口气大声嚷,“我有办法让她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元气!”
“你跟我掏心掏肺一下,我就告诉你什么办法。”林樊凑了过去。
谢摘星定定看着他,似乎在猜他话里有几分真实性。
“我发誓,绝不骗你。”林樊伸出三根手指。
谢摘星沉默许久,道:“叫你与不喜欢的人成婚,你愿意吗?”
“怎么还扯到我了?”林樊无语,“自然是不愿的,修者一生漫长,若是跟不喜欢的人绑一辈子,得多难受。”
“若她有了你的孩子呢?”谢摘星看向他。
“那还是愿意吧,毕竟要负责……”林樊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你怀疑她不喜欢你,只是要对你负责?”
谢摘星垂下眼眸。
“怎么可能啊!”林樊乐了,“她待你那么好,给你做饭哄你高兴,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曾在背阴谷时,她为了活命,也曾给我做饭哄我高兴,可之后还不是一逃就逃了两年?”谢摘星反问。
“可、可……”林樊可了半天,也没可出一句反驳的话,最终只能憋出一句,“我觉得她是喜欢你的,是你想太多了……而且就算不喜欢你又如何,她愿意负责、能够负责一辈子也是好的,君子论迹不论心,你管她心里怎么想,行动上与你恩爱不就够了?”
谢摘星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我曾也这么想,可惜不行。”
“有什么不行?”林樊不解。
谢摘星看向他:“如你所言,修者一生漫长,与不爱的人绑一辈子,太煎熬了。”
他怎舍得让她备受煎熬。
谢摘星唇角浮起一点弧度:“她现在难过,只是因为不习惯,待将来海阔天空自由自在,便会懂今日之分离有多正确。”
那你呢?林樊想问,却问不出口,许久只是讷讷说了句:“我觉得她喜欢你,是你太自卑了。”
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用自卑形容他家少主。
谢摘星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看向他:“解释完了,现在该告诉我帮她恢复元气的办法了吧?”
“哦……”林樊回神,“其实很简单,她全阳体质,你全阴体质,你们俩行几次房阴阳调和,她便好了。”
谢摘星:“……”
一刻钟后,谢摘星带着飞行法器出现在藏书阁前。
萧夕禾微微颔首,接着就看到他身后顶着熊猫眼的林樊,顿时面露惊讶:“这是怎么了?”
“磕、磕门上了。”林樊含糊道。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怎么磕才能磕出这种效果?”明明就是被人打的。
林樊干笑一声,默默仰头看天。
萧夕禾本来还想再问几句,见谢摘星已经上了飞行法器,便赶紧跟了上去。
路上,萧夕禾没忍住问:“林樊的伤……”
“我打的,”谢摘星回答,“他嘴欠。”
萧夕禾:“……”该打。
聊完这两句,两人便彻底陷入了沉默。临近傍晚,温度适宜,阳光不晒,天边挂满了彩霞,萧夕禾将手伸出法器外,能清楚地感觉到风从指缝溜走,痒痒的,仿佛天空在与她十指相扣。
然而下一瞬,一道透明的结界将她罩住,彻底隔离了风与她。
“不要命了?”谢摘星凉凉开口。
萧夕禾顿了顿:“我已经好了。”她不是傻子,刚才等他的时候便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不让她来魔界,却又亲自去找书册,如今又亲自送她回去,都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
魔尊大人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认定的事不论她如何解释,都不会再信。萧夕禾轻轻叹了声气,陷入不知名的忧愁里。
谢摘星察觉到她心情不佳,沉默一瞬后解开结界,风又一次灌了进来。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只准吹一刻钟。”谢摘星淡淡道。
萧夕禾笑了笑,抬手重新覆好结界:“不吹了,我跟你说说汪烈的事。”
谢摘星看她一眼,萧夕禾便开始了。
她说的大部分内容,谢摘星其实都在她先前给谢无言的来信上看过了,此刻听着她一动一动的红唇,一时间有些走神。
萧夕禾从傍晚说到天黑,总算说完了:“一听师娘说见过他的列传,我便赶紧来了。”
“列传未必有帮助,不如先找到扶空。”谢摘星回神。
萧夕禾翻开第一页:“他有心躲的话,如何能找到,还是先从汪烈此人的生平查起吧。”
谢摘星闻言,便随她去了。
“一起吗?”萧夕禾把书往他那边挪挪。
谢摘星敬谢不敏:“不要。”他最厌烦看书。
萧夕禾见状也不再勉强,只是一边看一边捡重要的告诉他。
“原来汪烈是三千年前的人,无父无母,十六岁才开始修炼,结果十七筑基十九金丹,二十五岁便是元婴了,算得上万年来最有希望飞升之人。”
“修至元婴巅峰之后,他便觉修仙无聊,开始研究阵法,天地回旋阵、苍幽护法阵、惊雷破云阵……竟然都是他研制出的,有几个阵法现在还在沿用,其中苍幽护法阵一分为二,一半用于蓬莱,不论修为高低,入阵皆灵力全无,以此长佑蓬莱安宁,一半丢在了背阴谷……不会是先前困住你的那个阵法吧?”萧夕禾无语抬头。
原文里说过,背阴谷的阵法是以古早残阵打底,加上十大仙门的禁制、结界构建而成……所以所谓的古早残阵,是汪烈留下的?
谢摘星思索一瞬:“如此说来,倒与蓬莱的护岛大阵有几分相似。”都能在一定限度上使人灵力全失,只是背阴谷阵法残缺太过,对他不甚有效。
萧夕禾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他真挺厉害。”
谢摘星看她一眼:“他既然如此惊才绝艳,为何没在修仙界留下姓名?”
“我看看……”萧夕禾趴在法器上往下翻,一边翻一边将还算有用的讯息捡出来,“他接连造出几个大阵后,在修仙界名声大噪,无人不知他的名讳,许多修者都成了他的信徒,唯他马首是瞻。”
“汪烈及其信徒风头无两,无人敢招惹他们,以至于他们越来越嚣张,将修仙界搅得腥风血雨。其他修者敢怒不敢言,直到汪烈研制出以人为梯的飞升阵,要用所有筑基以上的修者做他飞升的垫脚石,才引起整个修仙界的反击。”
“这场大战打了将近一个月,最终以汪烈的信徒背叛、从背后给了汪烈一刀才结束。然而结束之后又起波澜,汪烈竟在濒死之际耗尽全部力量,在自己的心口做了一个聚阴阵。
聚阴阵成,神魂不灭,唯有纯阳之火才能彻底除之。修者们被二次重创,最终只能以几位元婴以上修者的献祭,强行将他的神魂封在棺材里,才算暂时结束了这场风波。为免后人效仿,便彻底抹去他的名字,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汪烈,唯有魔宫记载了此人。”
“纯阳之火……”萧夕禾怔愣抬头,“灵火算是纯阳之火吗?”
“我所知道的纯阳之火,只有天降雷霆,寻常灵火……应该不是。”谢摘星沉声回答。
萧夕禾抿了一下发干的唇:“所以他真的没死,我那日见的……未必是扶空。”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许久,谢摘星缓缓开口:“这次回去就不要留下了,接上药神谷所有人一同来魔界吧。”
萧夕禾顿了顿,抬眸看向他。
谢摘星平静与她对视:“虽然一切只是猜测,但还是小心为上。”
“……好。”萧夕禾点头答应。
两人商量好,便不再说话了,萧夕禾又将列传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便趴在法器上,静静看着下方风景。
夜已深,家家户户闭门熄灯,唯有一处灯火通明,在黑夜之中犹如昏黄的新星。
“是皇宫。”谢摘星突然开口。
萧夕禾感慨:“真辉煌啊!”
“不及魔宫万分之一。”谢摘星淡淡道。
萧夕禾失笑,眼睛却还盯着皇宫看:“我小时候吃不上饭时,总幻想自己是个锦衣玉食的公主,不过不是住在这种皇宫里的公主,而是那种穿着公主裙泡泡袖……唉,说了你也不知道。”
谢摘星确实不知道,但十分喜欢听,不过见她不说了,便也没有再问。
灯火通明的皇宫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小点点消失不见,萧夕禾体力不济,很快便睡了过去。
她呼吸均匀的瞬间,谢摘星才敢看向她的眉眼,腹中的小东西若有所觉,顿时不安地动了动。谢摘星不悦:“她没走。”
小东西讨好地冒了个泡。
谢摘星清楚地感觉到肚子里咕嘟一下,无言片刻后淡淡开口:“安分点,今日的事还未与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