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地下忽然传来的剧烈震荡很快就扩散开来。
原本‘地动山摇’本应是一种夸张的形容。
但在此刻,却是变成了真切发生的场景。
随着震动激荡,几乎分开整座山脉的裂缝不断扩大,逐渐将几座山峰都吞进其中。
仿佛山底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正在激烈游走,连那扎根地下的山体都被打断。
一座座山峰沉入大地,激起浓浓烟幕。
很快,几道身影便是从烟幕最下方冲了出来。
正是范不移,聂渺几人。
此刻范不移仍是一手提着一个,冲出烟幕后,便将隐真、会真两人甩向一旁,有些狼狈道:“他们这是要把整个山脉都给拆了?”
聂渺同样也变得灰头土脸,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就对一行人中多出来的那个随行者看去:“你本体尽毁,如今凭这具备用的身躯也发挥不出多少实力,倒不如让我们进入‘诸法’,从根本灭却他的念头。”
那不再瞎眼的瞎眼青年用散发着光芒的眸子扫视一周。
接着摇头道:“就凭你们这些人,即便进了诸法网罗,也只是他的食饵。”
“也就只有你。”
“还有你。”
他伸手指着聂渺,又指了指范不移。
最后稍一犹豫,指向了胥紫山跟季知春:“你们两个虽然差了些,却勉强堪用。”
至于崔赋,师素,还有申屠烈,他连提都没有提起。
尽管如此,崔赋还是疑惑道:“这已经有四个了,难道还不够用?那要几个人才能进去杀邪惑?”
自从聂渺说出了他的真正打算以后,崔赋就已经有几分跃跃欲试了。
毕竟从始至终,他感觉自己太过憋屈,先是被诸法所擒获,成了他的傀儡,随后又在洞元殿内到处躲避那群穿着道袍的疯子。
如今更是演变成无法插手的三品争斗。
若再算上现在地底交手的真正怪物,别说他是四品,就算给他三品无量的实力,他也没资格掺和进去。
所以一听到聂渺提议,进入‘诸法’之中,找出诸法真正的念头,从根本灭去这怪物,就一定能够重创邪惑的计划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要进去开开眼界。
虽说‘瞎眼青年’否定了他,但崔赋还是觉得这个计划是有可行性的。
可就当崔赋提出这个问题以后,那烟幕笼罩的深山当中,再度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只见孔愚的身影破开重重烟幕飞上高空,看上去竟是有几分狼狈。
他的两条手臂,此刻更是不翼而飞。
并非被人斩去的伤口,而是完完全全消失,仿佛他天生就没有那两条胳膊。
范不移抬头看去,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他手里那两颗黑球……好像关着三殿之主?”
现在孔愚的手臂都消失了,岂不是证明‘三毒’已失?
不过,就在这时,孔愚毫不停留,又是一头冲进了烟尘深处。
在俯身下落的瞬间,他的两条手臂长了出来,手里还握着那两颗黑球。
看到这一幕,范不移赶紧闭上嘴。
这种级别的交手,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干脆就不再多嘴,对那‘瞎眼青年’道:“你就直接说我们该怎么做吧。”
聂渺也是说道:“仅四人如何潜入诸法的念头将其斩灭,你一定知晓。”
“办法的确是有,只怕你们不敢去试,回过头来还要迁怒于我。”
瞎眼青年摇了摇头:“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顺着那条裂缝扔进去?”崔赋上前一把揪住了瞎眼青年的袍子。
却被聂渺按住手臂拦了回去。
“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要讲规矩。”聂渺说着,伸手替那瞎眼青年理了理前襟,语气平静道:“无论你现在是洞元,是诸法,还是慎独,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归根结底都只是想要求活。从前有邪惑压在你们头上,使你们不得反抗,唯有暗中搞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默默图谋。现如今机会已经摆在面前,再不动手,难道要等待邪惑寿元耗尽自然陨落?”
“你应该仔细想清楚,抓不住这次机会,一旦被邪惑知道了你们在诸法念头中动得手脚,他会不会留你们的命?”
聂渺这番话虽说称不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也是直切要害,阐明利弊。
仿佛三种念头融汇而成的‘瞎眼青年’略一沉默,纯白的双眼扫过聂渺与范不移二人,缓缓说道:“既然想要合作,那就拿出诚意来。”
“你想要什么?”范不移问道。
瞎眼青年向他腰间一指,“这把剑。”
范不移顺着他那道目光看向自己挂在腰间的红线剑,伸手取下,随即道:“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大妖遗骨不属于任何人。”瞎眼青年的声音放轻,紧接着道:“更何况,凭你们几人的念头,就算进了诸法网罗,无非只是给诸法再添一股力量。”
他凝视着范不移腰间的红线剑,缓缓说道:“此剑能贯通‘虚实’,抵达诸法彼岸,要斩诸法念头,还需有它相助。”
听得这话,范不移与聂渺再次对视一眼。
随后范不移便是将红线剑抛向了瞎眼青年,点头说道:“那就动手。”
……
山脉地下。
宽阔的溶洞中,到处布满了浓郁的金色气雾,但每当它将要凝聚成人形之时,便被一股无可抵挡的刚猛巨力撕碎。
伴随而来的轰鸣声响,令得整座地底溶洞都在震颤摇晃。
楚秋放下拳头,朝那些金色气雾的来源处望去,只见在溶洞的最下方,隐约显现出一片楼宇筑群。
像是纯金打造的宫殿。
“那便是邪惑宫。”
就在这时,孔愚来到楚秋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边,语气颇为感慨道:“当年邪惑耗费极大心血,穷尽毕生所学,打造出这一座收纳天下武学的宫宇,光是其中所篆刻的阵法,大多都已失传。”
说罢,孔愚叹了口气,“可惜却被几个不知死的小辈给强行开启了。”
“邪惑宫既然就在此地,说明邪惑也不远了。”楚秋收回目光,正要有所行动,半边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随即他的左臂就如同吹了气一般膨胀起来。
眼看身形又要无限拔高,楚秋暗运灭字卷,强行将其压制回去,胀大的手臂瞬间复原。
孔愚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开口说道:“你的肉身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就算有‘玉骨’支撑,也绝对容不下那一整条天地长河。”
“拖着这样的肉身去与邪惑交手实属不智,你还是再想想吧。”
劝说一句后,孔愚主动飞身上前,“让老头子我先替你探探路。”
他正要飞往那散发着金光的筑群,还没等靠近,一股金色气雾便是纠缠过来,眼看着就要包裹孔愚的身体。
只见孔愚如同背后长眼一般动了起来。
他将那两颗黑球高高抛起,手掌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清光,当场抓碎那片气雾。
“早知你在暗处盯着,老头子会不防你这一招?”说完这句话,孔愚就发现自己手掌上的清光同样难逃被吸走的命运,散如云烟飘向了楚秋,脸色顿时一垮,“你现在连这点天地之力都不放过?”
正是因为靠近楚秋的天地之力都会被吸走,孔愚才特意压制实力,只以微弱的天地入微法来出手。
却没成想连这点力量都逃不过身边这个无底洞。
照这样下去,还没等跟邪惑交上手,他就等同于自废双臂,浑身本事使不出半点。
同时也会加剧楚秋肉身所承受的负担。
天地长河牵动的力量如影随形追到了地下,每时每刻都让他的肉身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压,在这种时候,但凡再多一丝一毫的天地之力,都有可能会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孔愚这话听起来有些‘埋怨’,实则是在提醒楚秋,该早做决断。
“这条路走到现在,已经不是想回头就能回头的了。”
楚秋瞥了眼那些藏着微弱恶意的气雾,缓缓飘身落向筑群。
等到踏在那宛如黄金铺就的殿前地砖表面,楚秋收敛力量,在地面轻轻踩了一脚。
结果只是留下一层浅浅的脚印。
见此一幕,楚秋摇了摇头道:“二品武夫果然财大气粗,连地砖都用了金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