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的性子,婶子你还不知道嘛?最认死理儿,他若是不生气了,不恼恨我了,自然会来找我,这么久不来,还送过来十万两银票,他心里早已经拿定主意了。”
雪娘叹一口气。
“二爷拿定主意了,谁能改得了?当初他那般求我,我百般拒绝,信誓旦旦说不会再嫁给他,想方设法要赶他走,如今却自己跑过去找他求和,不是自取其辱吗?”
江婶子叹息一声,“可是,姑娘你真舍得吗?二爷多好的人啊,你不知道,他多疼薇儿……”
雪娘笑一笑,“那不是挺好?如今就连薇儿都不提让我跟她爹爹一起住的事儿了。”
薇儿那天还念叨呢,这边府里有娘亲,有高婆婆,有江婆婆,有吉祥姨姨,有如意姨姨,那边有爹爹,有曾祖母,宋婆婆,荀婆婆,有好多姑姑,哥哥姐姐……
她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楚,长长地叹一口气说:
“好多好多人爱我,薇儿好幸福啊,幸福得要冒泡了……”
雪娘也觉得现在挺好的,她整日里忙碌,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些爱恨情仇,夜里梦到洛子清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用不了一年两年,也就淡忘了吧。
如今的日子,便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日子,再不想节外生枝。
江婶子拿雪娘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暗地里嘀咕。
搬入县主府没多久,户部又来人通知说,让县主作为许李两家后人去接收玉绣坊产业,以及李家被查抄的资产。
两家当年被抄没的资产府邸田地皆有记档,悉数发还。
金银玉器摆设那些,虽有记档但多数已经找不回来了,便从赵家抄没家产中折算银两,给予补偿。
雪娘连忙套了马车,去舅舅家告知这个好消息。
舅舅,四姨和表哥等人喜极而泣,当下便摆香案祭奠先人,告知当年冤屈终于得以昭雪。
许家倒也罢了,本就不是富豪,还回来一座宅子和折算的五千两白银。
李家产业以百万计,还回来不过二三成,不过李家人也不去计较这些。
如今身份明了,自然要回江南,重开祠堂与祖业,改回本姓才最要紧。
三月底舅舅把锦绣坊托付给向管事和雪娘看顾,领着一家人回了淮阳祭祖。
四月春暖,草木欣荣,莺啼燕鸣,一派人间好景象。
连着忙了一个多月,官医署终于初见雏形,雪娘也没那么忙碌了,还能抽出时间来,去锦绣坊帮舅舅看看新绣样,查查账目。
这日她领着如意从锦绣坊出来,抬头看见街对面两人,一时愣住了。
对面那家茶坊,当年成亲前,洛子清曾约她在此处相见,一再问她,在北疆还有什么亲友故交。
想来那个时候二公子就在试探,她是否还记得林子哥哥吧。
可惜那时雪娘一心一意,只想着许李两家冤仇,林子哥哥是深埋在记忆里近十年的人,她早就不指望能再相遇,哪里想得起来?
若是那个时候便能说出林子哥哥,洛子清是不是会对自己好一些?
不那么轻视慢待,也不会有后来那许多阴差阳错,彼此伤害?
雪娘一阵心酸,盯着街对面的人,一时挪不开脚步。
先看见雪娘的是薛清澜。
她本来罩着面纱,见雪娘站在街对面,故意撩开面纱,挑衅似的微微一笑,侧身拦住身后的洛子清,姿势暧昧地仰脸,娇笑着对他说了句什么。
雪娘听不见,只看见薛清澜笑得很妩媚,很灿烂。
她为什么会与洛子清在一起?为什么对着洛子清那般妩媚地笑?
雪娘心里又酸又痛,这些时日自以为轻松自如,自以为若无其事,自以为举重若轻。
这一刻,所有的岁月静好,全都裂成碎片。
三个多月没见,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洛子清抬头,无意中看到街对面的雪娘,他眼神凝滞了一下,然后,像不认识一般,淡漠地从雪娘头顶掠过,低头与薛清澜说了句什么,便回身进了茶坊。
薛清澜有些悻悻然,转身上了马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