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举人对洛家一位积年的族老躬身行礼道:
“小女实在品行有亏,但凭洛家处置,徐家不敢置喙。”
那族老一辈子生活在西川乡下,原本也没有什么见识,此时便抬眼看洛大老爷。
自从四年前洛大老爷回乡,建祠堂,买族产,立私塾,洛家一族几十人的日子都好过了不知多少,大小事情还不都是听他的?
这族老爷自然不会越俎代庖。
洛大老爷长叹一声,慢慢说:“按说,种种罪行,该休了她才是……”
他想到当年梅姨娘掉了的那个孩子,都成型了,掉下来能看出是个男娃,梅姨娘遭了那次劫难,再也不能生育。
洛子光之祸,又何尝没有徐氏的原因?多年捧杀,恨不得他不成器。
还有罗雪娘,人家现在是县主了,可是被徐氏害的,没了生育能力,子清还要入赘!
他这个儿子,如今可是大魏朝第一功臣重臣啊!
竟然要送给许家当儿子,而且还可能绝后!
洛大老爷虽心中反对,可也不敢多加干涉。
这一切,都是徐氏的祸根啊!
“唉,徐氏与我夫妻二十余载,生育了三个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真休了她,我也于心不忍,儿女也会受拖累,不如就按老侯爷的遗言,让她在祠堂吃斋念佛,一辈子不能出祠堂一步吧。”
洛大老爷此话一出,徐举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徐大夫人却哭晕了过去。
后堂立着的洛子清,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让母亲住祠堂,是他与父亲提的,他知道若按父亲的意思,恨不得将母亲休了,与那新收的姨娘过安生日子才好。
可那毕竟是他母亲,若真被洛家休回娘家去,怕是没有活路。
如此甚好。
一切事情处置好,第三日洛子清便急不可耐地启程回京。
他回来得比雪娘料想得还要快,从西川到京城数百里,洛子清回去带着徐氏,马车慢悠悠的,足足晃了三日。
回来他独自先行,急行军速度,只用了一日一夜,便进了京。
长岩知道将军必定会以最快速度赶回来,一直在学府街前院候着。
洛子清一进门,便问:“罗大夫呢?”
长岩行个礼道:“罗大夫还在小辛庄,高嬷嬷处。”
洛子清听了,转身要出门,又回来,吩咐吉祥如意道:
“给爷烧水,爷要沐浴更衣。”
他连日奔波,形容憔悴,想着总得收拾体面了,才好去见雪娘。
长岩知道将军心思,心里实在难受得猫爪一般,若将军知道罗大夫有个女儿,还不知道怎样五内俱焚天翻地覆呢。
他张口欲言,又生生忍住了。
算了,将军几百里奔赴,让他先歇息歇息,用点饭食吧。
便转身吩咐厨房,做几道将军爱吃的小菜来。
洛子清沐浴出来,换了干净的衣衫,见案几上摆放着自己平日爱吃的,他也确实饿了,便狼吞虎咽地扒拉几口,扔下箸筷,便匆匆往外去。
长岩急急跟上,忍不住说:“将军,罗大夫她……”
洛子清转身,盯着长岩:“罗大夫怎么了,出事了?”
他心里着急,沉声低吼一句:“快说!”
长岩一懔之下,躬身作揖禀告道:
“禀将军,罗大夫很好,没出事,只是……唉,将军您还是去吧,去看了就知道了!”
长岩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他也搞不懂,罗大夫怎么就凭空地,冒出个女儿来啊。
还是让将军自己去问吧!
洛子清哼了一声,吞吞吐吐,长岩什么时候,学了这个毛病!
他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一炷香功夫,便到了小辛庄。
下了马,就要往最大的那庄子上去,长岩却拦住他。
“将军,这边,罗大夫不在高嬷嬷家。”
洛子清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沉着脸,随着长岩走到一个小院子外。
院墙不高,他站在外面,便能看见,雪娘正与几个小女孩跳百索。
他很少见雪娘如此恣意快活,忍不住便盯着她看,眼神与容色都温柔起来。
突然一个小女孩扑倒雪娘怀里,脆生生一声:“娘亲,薇儿跳得好不好?”
洛子清只觉自己被雪光晃了眼,小雪团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女娃子,比当年的小雪团子还小一些,却与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眉目如画,肤色如雪。
娘亲?她怎么会叫雪娘娘亲?
洛子清恍然举步,推开院门,走进去。
雪娘和小女孩们都被惊到了,江婶子在屋里也看见,慌里慌张地走出来,抱起薇儿进屋。
她只怕这两人一会不知如何,让薇儿听见不该听的,或者被吓到。
几个小女孩感觉气氛不对,本来叽叽喳喳地,这会子也小鸭子般溜出去了。
又好奇,趴在院墙上往里瞅,被长岩一挥手,驱散了。
雪娘只觉浑身血液往上涌,头昏脑涨,五雷轰顶一般。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洛子清似乎张嘴说了句什么,她耳朵里轰鸣作响,没听清。
洛子清上前一步,张嘴道:“她叫你娘亲?她为什么会叫你娘亲?”
停了一会,他摇了摇头,又道:
“她跟你长得那么像,你竟然有个女儿,雪娘,你怎么会有个女儿?你与谁生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