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钟雪茹意识到自己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坏了规矩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永安侯府的门前。已经入了夜,侯府的大门自然是上了锁,钟雪茹倒不用担心被里面人发现,只是大晚上的跑来与人私会说出去名声不好,哪怕那个人是她的未婚夫婿。但是她又不好意思敲门,兴师动众地把一屋子的人吸引过来,显得她登门多么正式,江元佑多么重要似的。
唔,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勉强算重要吧。
钟雪茹纠结了一刻钟,决定还是不要走正门了。可是走哪儿呢,她也没想好。按理来说,这个三进三出的院子起码得有一两个侧门,可惜她上回没把侯府逛个遍,舆图没看全,绕着侯府大院外高墙兜一圈也不现实,这要是转两圈都找不着,估计她都能撞见打更人了。
她抬头比了比院墙的高度,寻了个有大石墩子的地儿,她寻思自己拉开距离助跑一下,说不定能踩着石墩子翻进去。虽然这个行为实在太像个小毛贼,比起私会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江元佑并不知道自己想念的未婚小妻子正在一墙之隔外捉摸着如何翻墙,他陪谭氏下了一盘棋,刚从侧院里出来,没急着回屋,站在院子里吹风。深秋夜风微寒,对他而言却算不了什么,只是这穿堂风一嗖一嗖的,显得这庭院深深,格外寂寥。
不过等到明年六月,这里就会热闹起来了。
江元佑想到了钟雪茹,嘴角一弯,就不该听钦天监那几个老古板的谬论,把日子再提前一点。他甚至还在想着,钟雨彦怎么就不能春闱一结束直接拜堂成亲呢?
江元佑不禁有些遗憾。
院墙上的瓦片响了一声,他循声望过去,似是有什么撞在了上面。他向来机警,眯起眼睛朝墙边走去,也不知是什么这么不长眼,居然敢翻永安侯府的墙。
猎猎的风掀起一个衣角,翠绿色的锦缎,绣着的花纹像一朵菟丝花。院墙头上又多出一双素白的手,指尖扒着瓦片,骨节都捏得泛白,若不是瓦片黏得结实,指不定就被这双手给扒拉掉了一块。他忽然生出些兴致,抱着手臂继续旁观。攀在墙头的人儿隔着墙闷哼了一声,似是在发力,不稍片刻,他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冒了出来,发髻松散了些,钗子要坠不坠地悬在发间。
江元佑眸子一亮,凝望着悄然出现在墙头的漂亮的脸。
钟雪茹现在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翻墙还能被抓个正着,冷不丁在黑夜里看见了江元佑炯炯有神的眼睛,吓得差点脱手。然而她反应很快,手上松了力气,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墙头一贴,一双胸脯紧紧地挨着瓦片。她今日与唐月樱见了面,瞧着好友的打扮心里一痒,晚上就穿了身齐胸缎裙,出门前披了翠绿褙子,该遮的也没能遮住。
江元佑看着她那“十分不雅”的模样,喉间一紧,哑了嗓子对她说道:“小心些,翻过来,我接着你。”
钟雪茹其实很想掉头回家,但又觉得这一趟不能白来,糗事都被他看去了,落荒而逃不是显得她很心虚嘛。
她想了下,还是决定翻身下去。
江元佑张开双臂,神女似的姑娘从墙头飘落,稳稳当当地落进了他的怀里。他笑着横抱着她,没打算松手。钟雪茹近距离瞧着这□□健康康红润过头的脸,这才明白她可能是被如鸿给骗了,登时气得瞪了他一眼,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
“雪茹,你翻我家的墙头,怎么还一副打算恶人先告状的样子?”
钟雪茹眼睛瞪得极大:“谁是恶人了!我好心才来看你,谁知道你在骗我!我不要理你了,我这就回家!”
“你是打算继续翻出去,还是大大方方地走正门?”江元佑笑眯眯地看着她,手臂收得更紧了,完全不给她反抗的余地,“唔,抓着一个翻墙的毛贼,本侯应该好好审问一番。”
“江!元!佑!”
江元佑应了声:“诶。”
钟雪茹要被他给气笑了,他怎么能面不改色地把同样的对话演第三遍,简直、简直是不要脸!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真诚以待,以前那些小事情她不计较,但是他称病骗她过来,这是真的把她惹恼了。先前别苑的事还历历在目,所以她生怕他又出什么意外,便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结果眼瞅着他压根没事。她恼自己傻得去担心他,又恼他现在骗她这种事,那以后会不会骗更多?
她心里只觉得委屈,一时难受,眼眶红了起来。
这一下总算是把江元佑给吓坏了,怀里的姑娘内敛坚强得很,压根就不是那种爱哭鼻子的娇滴滴姑娘,她被绑在柴房的时候她没有哭,替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也忍住了没掉眼泪,现在眼睛却湿润得随时都能滴出水来。
他再不敢造次,将她放下地。她双脚着地,站稳了身子,背过去瓮声瓮气地说:“我走了。”
江元佑忽然有些怕,伸手碰了下她的肩,她浑身战栗地抖了抖,他缩回手,局促不安地看着她的背影:“雪茹……”
他的声音的确像是鼻塞堵住一般,想来确实是染了风寒,也不算是完全说谎。只是跟如鸿那火急火燎的模样相比还是货不对板,钟雪茹正气上心头,没有理他。
“都是如鸿擅作主张,我明儿就打他二十军棍。”
钟雪茹不满地哼哼两声,明明知道她会心软,见不得如鸿无辜受罚,还说这种话来,不就是想让她开口求情嘛。她坚持着不去看他,迈开步子,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江元佑伸臂一揽,将她给拽了回来,他从身后箍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他的脸很烫,明明在风里吹了那么久,体温却丝毫没有降下来。钟雪茹皱了下眉,他这到底病没病啊?要是他那脸上的红是给烧红的,她这脾气不是发得毫无道理?
钟雪茹到底不乐意用坏心思去想人,她犹豫了一下,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比平日里好烫一些。
“……你真的病了?”
“嗯。”他哼了一声,“昨天在宫里有些烧,今日好多了。”
“那你刚才干嘛不说啊!”钟雪茹急得拍开他的手,转过来看他,“气我好玩儿吗?”
“唔……”虽然江元佑确实很想点头,他内心的确是更爱看她那副活色生香的模样,不过此情此景还是慎言为妙,“如鸿大约也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所以才跑去找你。”
钟雪茹怀疑地盯着他:“真不是你让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