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佑勾了勾唇：“我说了，王公公的身份都是明面上的。”

        钟雪茹愣了一瞬，她仔细想了想江元佑的言下之意，半晌之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

        “今日是靖珩邀请你来的，不是吗？”江元佑笑着握了下钟雪茹的手，“走吧，靖珩与嫂夫人也许久没有见到你，再过些日子，等到他们入了王府，嫂夫人只怕会时常邀你上门一叙了。”

        钟雪茹只觉得自己被江元佑给摆了一道，没好气地说：“你有功夫在宫里摆弄风云，不如多回家陪陪老太君。”

        “有你这份孝心，祖母应当已足够欢喜。”

        钟雪茹正要再说什么，她一抬头，落入眼中的却是江元佑眉眼间的倦色。她心里知道，江元佑也是不愿意掺和进这些朝堂事的，若是让他选，他更希望回到边关，但他又同样希望边关没有战事。人生在世总是矛盾，若无战争，他这样的人便没了用武之地；但若有战争，边境百姓流离失所，将士们征战几人回，又会换来多少人无法承受的折磨。

        而留在京中所见的尔虞我诈，比战争更加费心，也更加残忍。

        钟雪茹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从太子靖玙在皇家别苑伤她的那一次起，江元佑与靖珩或许就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既然这一切与她择不开关系，那么她就一路作陪吧。

        是她答应过他，不会惧怕，有她在的。

        王菡的肚子已经有了份量，她又是个孕期里反应大的，头几个月折腾得不行，这会儿虽然稳定下来，食欲却不怎么好。御膳房想方设法地给她换食谱，总算是寻了一套不会令她胃里冒酸的菜品，只是苦了陪她一并用膳的靖珩。

        来到东二所，王菡就将钟雪茹拉进了里间：“让他们俩男人且谈着，我们姐妹俩来说些体己话。”

        江元佑与靖珩想来也是真的有正事要谈，钟雪茹看了江元佑一眼，他点了点头，钟雪茹了然，扶着王菡的小臂笑道：“那雪茹就陪菡姐姐说说话。”

        入了里间，紫蓉端上茶水点心，王菡摆摆手遣退了伺候的宫人，里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钟雪茹挑了几个咸淡适宜的点心放在王菡面前，王菡笑着摇了下头，面上露出难色。钟雪茹有些奇怪，担忧问道：“您不舒服吗？可要唤御医来？”

        “不了，妹妹陪我说些话就好。”王菡淡淡一笑，“你今日并非自愿入宫吧。”

        钟雪茹点头称是，既然江元佑能透过王公公的动向及时过来救她，那么靖珩与王菡显然也是知晓的。或许王公公是五皇子的人，但难保他手底下那些太监没有异心，刚才江元佑也只是点到为止，钟雪茹也不会直接说破。

        王菡叹了一声：“若是没有元佑，妹妹定是要成为太子侧妃的。”

        不知她为何忽然提及这件事，钟雪茹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母妃……正在替殿下张罗纳侧之事，那位小姐我见过，是董家女儿。”

        董家是良妃母族，良妃会挑中自家的女儿做五皇子的侧妃并不意外。然而令钟雪茹感到不解的是，正室有了孕，丈夫纳侧或者填房是常事，但王菡怀孕初期良妃都为提此事，如今再过不久她就将临盆，这实在不是给五皇子挑侧妃的好时机。

        若说有什么值得的变数，那就是封王一事。但王爷也仅仅是王爷，不是名正言顺将要继承大统的储君，若是不愿纳侧，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强求，也不会有大臣搬出这样那样的谬论来进谏。

        唯一的可能，就是靖珩自己松了口，默许了良妃的行动。

        钟雪茹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怀兴会说良妃无暇管她，让她得了空往宫外跑，原是为了这事。

        “仅仅王家是不够的。”王菡苦笑着看向钟雪茹，“若非你已许了人，即便不嫁予太子，我们也总有一日要姐妹相称的。”

        钟雪茹吓了一跳，显然良妃也曾经动过她的心思，只是在太子与江元佑的博弈中被搅合了，最终让江元佑先去请了旨赐婚。

        “我同你说这些并无他意。”王菡伸出手，拍了拍钟雪茹的手背，“现如今我们都无法自主，我知晓元佑与殿下亲如兄弟，若是有朝一日……雪茹，你不要责备殿下。”

        钟雪茹定定地看了王菡一会儿，想明白王菡也是来当说客的。末了，她呼出一口气：“殿下待我不薄，我也是真心喜欢公主，菡姐姐所说的，我都明白。”她顿了顿，“但我也知道，侯爷是光明磊落之人，永安侯府一门忠烈，只为了天下，为了百姓。有仗，他们会去打，有君主，他们会去效忠，宫廷诡谲并非侯爷所想，他只愿扶持一位明君。”

        这实在是一句模棱两可的承诺。

        王菡听后却笑了起来：“但愿殿下不负元佑与你的期望。”

        “我相信侯爷的眼光。”

        一帘之隔外，本在谈着正事的靖珩与江元佑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完完整整地听见了里间王菡与钟雪茹的谈话。靖珩听罢眼前一亮，不由看了江元佑一眼。江元佑始终绷着一张脸，显然太子再一次想要算计钟雪茹的事情惹恼了他，只不过之前在钟雪茹面前没有发作而已。忽得听见了钟雪茹一番真挚的发言，眉宇间肃容渐消，慢慢换上了笑意。

        靖珩看着他一脸煞气的笑容，啧啧两声：“你可真是挑了个宝贝。”

        “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啧，真不该夸你。”靖珩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边倒是很羡慕江元佑有这样的红颜知己，也羡慕他可以不受拘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靖珩也曾许诺过王菡做一对情深伉俪，但许多事情，他身为皇室儿女，只能去妥协。

        收回望着垂帘的目光，江元佑重新看向靖珩，面上又恢复了淡淡的表情：“党项之事，查得如何了？”

        “与你料想不假，三皇兄确有不轨之心，但那些消息能顺利从宫里传出去，也少不了‘他’的手笔。”

        “那位知道吗？”

        靖珩笑了一下：“若不知，你当我为何会忽然封王？”

        “呵……”江元佑冷笑了一声。

        坐山观虎斗，不愧是皇室才有资本享受的戏码。但若是牵连了他的人，那便是不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