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镐今日显得特别威风,身上的官袍,补服,腰间的玉带,头顶的乌纱帽都在显示着他高人一等的身份,他是特授督师,哪怕是远道而来的蓟辽总督汪可受也只能屈就于他之下,在杨镐出现之后,由汪可受带头,各巡抚,巡按,监军道,粮储道,管屯粮都司等文官一班,各总兵,副将,参将,游击为另一班,文武两班鱼贯而入,分别向杨镐报名参拜,汪可受因为身份高贵,杨镐没有叫他参拜,请了汪可受在自己的左下首处等候,待文武官员均参拜过后,所有人躬身肃立,等候杨镐的训示。
杨镐故意用威严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将领,站立在前头的全别是山海关总兵杜松,保定总兵王宣,原任总兵赵梦璘,原任总兵马林,辽东总兵李如柏,原任总兵刘铤,原任总兵秉总,总兵李光荣,辽东都司张承荫,这些总兵和都指挥级别的武官站在武将的最前列,光是正经的总兵就有八位之多,底下还有几十个副将,参将,游击等高级武将,都司以上的武职官职有近四百人,召来沈阳的就有一百多人,只是今日会议他们还没有资格参加,等过些时日的誓师大会时才会出现。
沉默了片刻之后,等人们的神经提了又提,整个节堂里十分安静时,杨镐才把万历皇帝刚刚拟就的谕帖一道当众宣读,这谕帖是首辅方从哲刚刚自宫中取得,派人以四百里加急的塘马飞速送到辽东,谕帖的措词较为严厉,并且点了几个总兵官的姓名,众人原本就是跪下听旨,被听名的赶紧又将头帖伏在地上,表示诚惶诚恐,众人在听旨的同时都明白了皇帝对辽事十分关切,心中感觉振奋和紧张。
近年来,可能真是因为身体不好,万历虚胖多年,不良于行,高层的文武官员都知道皇帝已经跛足很久,在宫中几乎很少行走,更不必提到南苑一类的地方散心,皇帝从万历二十年以后这二十多年几乎没有出宫过一次,胖而不良于行,身体的状况之差自是不消多说。
皇帝对普通的国政早就不加理会,近年来连各部的堂官出缺都不怎么去管,甚至内阁在很长时间只有方从哲一个大学士,多次奏请增补万历也是不理,在万历心中,只要在外朝找一个合格的管家他就可以放心,万历十年后万历用申时行,十分称意,后来的首辅也是精心挑选,方从哲是他近十年来挑选的最称心的一个,方从哲的努力使万历更加怠政,但只有一条,涉及到军国大政时,比如兴兵之事,万历一定亲力亲为,在辽事上他就是谕旨连发,包括筹饷,调兵,集将,命帅,这些事均是万历一手操持,只是对杨镐的挑选其实并不是完全由万历自己决定,而是方从哲等朝官的建议,最终万历首肯而已。
在宣读谕帖时,杨镐的神色十分严峻,在读完之后,他先令各人起身,接着才又态度严厉的道:“本督师受皇上信重,畀以重任,誓灭丑虏,诸君都是深受国恩,今当戮力同心,杀灭丑虏,以报陛下,建奴不过跳梁小丑,只要我天兵一至,必败无疑,只要汝等申明军纪,功必赏,过必罚,令行禁止,击鼓而进,鸣金而退,以大将军炮于前,火铳弓箭于后,挫敌锐气,而后追迫之,再焚其寨,毁其田,断其根本,则东事必平,未来数十年太平可期!”
杨镐的话,也是对建州部,所谓建奴或东虏的根本性的讨伐主张。
四路合进,主要重火器的运用,这也是明末时明军做战的一个特点。
白刃战是骑兵和家丁的特长,对营兵疏于管理和训练,朝廷经常欠饷,军需也远不足用,对此情形上下均是清楚,营兵的作用就是排列战阵,打放火器,挫敌锋芒,最好能将建奴的冲锋挡住,然后将领们集中家丁骑兵追击砍杀,用这种办法获得胜利。
大将军炮或二将军炮,盏口炮,虎蹲炮,佛郎机,此次出征,以北路军和西路军火器为最多,南路军是辽镇兵为主,骑兵稍多,火器数量也并不少,火器最少,路途最艰险最远的便是东路军,自宽甸一路北上均是深山密林,女真人道路更熟,地形更加有利,大型火器搬运也很困难,数量也会很少。
只要正面以营兵挡住,然后精锐家丁骑兵冲杀,然后焚毁沿途村寨城池,荡平女真统治的核心区域,击败其主力,不一定要歼灭,这个战略目标的核心不是歼敌,而是攻克赫图阿拉,毁灭女真全族的元气。
这也是成化三年时明军征伐女真的打法,靠着有名的“成化大征伐”,女真人的元气过了百年之久才渐渐恢复,这一次当然也是打算与成化年间一样的做法。
这也是一定要四路出击的理由所在,只有这样可以防止女真人率主力远避,把仗拖成烂仗,最终使明军在深山老林里找不到敌手,徒劳无功,糜师费饷。
刘铤的身量不高,但身体壮实的惊人,他年纪也不小了,早在几十年前他就随父亲四处出征,早年以征讨西南夷为主,后来万历二十年时的壬辰倭乱时刘铤也曾入朝参战,到此时他已经是个老将,但仍然腰背挺直,精神健旺,在听到杨镐的话时,他坐实了此前的流言和猜测,紫铜色的脸上满是无奈,他知道东路军这个苦差和险差必定是自己的了。
杨镐做了大体的训示后,一个幕僚迈步向前,开始讲解详细。
如事先放的风一样,大军出动主力战兵九万余人,另外还有三万到四万人的民夫,总兵力十三万人左右,分为四路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