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微微点头,感慨的道:“京营从祖宗时起就崩坏了,非是朕的责任。然而十几万人,占役颇多,怕有过万人为几百家太监和勋贵,还有大臣家里占用,皆是功臣之后,又在替朕和朝廷效力,如果朝廷认真清理,又恐挫朝中百官和勋贵之气,只能暂且隐忍,留待太平时节再慢慢梳理了。卿为人鲁直,强项敢言,这是卿的长处,在京营好歹有朝官看顾,到了地方为将,需得多做事,少说话,有甚事可以上奏给朕知道,朕已经有言在先,凡大同,宣府,蓟镇,还有甘肃,宁夏,榆林各镇边将,游击以上奏事,皆拿给朕亲自阅看,卿去宣府任东路怀来永宁参将,与黄得功一起,替朕重建宣大边防,此两镇和蓟镇尤为要紧,卿其勉之!”
周遇吉下拜道:“臣虽武人,也敢学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人说话果然鲁真,没有一点儿回转曲折,一旁的礼部郎中脸都变色了,哪有在君前这么奏对的,也太憨直了些。
好在皇帝并不介意,甚至有些欣然。
“武臣若都如周卿这样,朕无忧矣。”皇帝先轻轻说了一句,接着道:“黄得功与周遇吉都可以多带本部兵马并家丁出京,五军都督府和兵部要好好帮着他们,不要叫将军无钱无粮,将士们忍饥挨饿,兵士和家眷都要安置好才是。”
天启转向看身边的一个司礼太监,说道:“司礼知会内阁,写旨来批红。”
“奴婢遵皇爷旨。”
这时人们都知道接见完毕,礼部郎中率两个武将行礼告辞,待他们抬头时,皇帝已经不在御座上了。
“周将军,恭喜了。”
在出了禁城,将要到东安门附近时,两个武将谢过了带班的礼部官员,又拜谢了引路的宫中内使,并且给对方不菲的红包,接着面面相觑,还是黄得功人情世故上要更好一些……事实也是如此,原本的历史轨迹上黄得功很快会被人举荐出京,在马世英麾下带兵,马巨英原本就是相当能干的文官,有了黄得功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其先任巡抚,后任总督,不管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都没有能染指南直隶。
马世英和史可法在南直隶绝对是崇祯的一步难得的妙棋,保住了南直隶乃至身后闽浙,湖广也只是湖北一部份地方被李自成占领,张献忠一直未能立足,但最要紧的就是南京这个东南政治军事财赋的中心一直在,安然无事,而江南富裕,丢掉了北方的烂摊子其实并不是坏事,在当时已经积重难返的前提下,崇祯要是能痛下决心早点南迁,恐怕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南北分治了。惜乎,当时已经不是天启皇帝,而是始终有中二少年气质的崇祯皇帝在位了,害惨了自己和大明皇室,其妻妾子女皆不得善终,华夏也沉沦了三百年。
黄得功知道周遇吉也是京营中少有的有本事的将领,平时酷爱读兵书,练兵也有章法,对部下很好,所以其部也是京营中很有战斗力的一部,人数肯定不多,京营游击又不象外镇游击有自己的地盘,有相当多的额外收入,一个辽镇的游击可能有好几百家丁,凭借世袭的领地可能有上千的佃农,另外可以用差事来赚取额外的好处,比如代管军械,管城防等事。周遇吉在京营肯定没有自己的土地和佃农,也没有多少来钱差事,那些都是世家纨绔把持着,京营武官一年从皇家内库拿走百万两银子,是一笔相当大的开销,但每年的军费开销还是被他们贪污走大半。
这也是皇帝的信心所在,从京营出来的武官,想拉拢可真是要下大本钱。
两个武将一向有交结之意,毕竟京师就这么大,几个出名的将领彼此早就熟知对方的姓名了,可是一个在三大营,一个是四卫勇营,交结起来颇多不便,今日也是难得的机会。
周逢吉拱手致意,笑道:“更加要恭喜你了,黄帅。”
“哪里。”黄得功道:“不是我矫情,实在是对此行有些忧心忡忡。”
“不瞒黄帅,我也是啊。”
两人相视苦笑,周遇吉道:“我们先出皇城,我知道东安门外有一家大酒楼不错,菜很精致呢。”
“不如去我们灵壁会馆,那里的菜更是一绝,我要请周兄吃一吃我的家乡菜。”
“既然黄帅这么说,在下只能跟着黄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