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一句后,孙敬亭断然道:“明早大军于关前列阵,今夜辎兵工兵连夜打造器械,云梯车最为要紧,多造一些,能办到否?”
一个辎兵师指挥道:“能办到,我们随军携带了不少材料,人手也足,一晚上造过百云梯车不是难事,再有几百云梯,蚁附登城足够用了。”
孙敬亭道:“叫你们大张旗鼓的造,要多,但不是很急。你们把声势弄的越大越好。”他转过头对杜伏雷道:“炮兵方面,明早开始轰击关城和城门附近,要打的明军不敢露头。火药炮弹,我要令辎兵多送一些上来。”
在场的将领无不点头,孙敬亭目光十分坚定的道:“一会我正式行文给枢密院,正式军令是枢密院来下,明日炮轰同时,再用响箭射入我们的要求,看蓟镇和朝廷方面怎么说。再给三天时间,事有不协,就断然攻入关内。”
在场的人感觉有一种大事将临的紧迫感,不过也没有人质疑或是犹豫,孙敬亭对军政大事总负其责,日常的军队管理和训练,还有具体的作战方略政事堂不会插手,但战和大计,只能是政事堂来拿主意,所以孙敬亭不必同任何人商量,包括李慎明和梁兴,是战是和,完全出于他的一念之间。
在这一刻,连孙敬亭本人也是有相当的紧张之感,毕竟这一注押上去,朝廷不退的话就等于是提前揭开了和记与大明的全面战事,大明没准备好,和记也一样没有准备好。到此时孙敬亭才隐隐觉得自己和张瀚之间的差距,有多少决定生死存亡的大事,张瀚笑谈间就决断了。而且事后一定是张瀚正确,和记在每一个重要的节点上都是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一直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张瀚在,所有人心里仿佛都有定海神针压着,波澜不惊。而此时此刻,就算是孙敬亭自己也是有无比的紧张之感,他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根据情报的判断大明是真的没有做好准备,从天子到朝官此时都并未有付诸一战的打算,但事情究竟会向哪一方面发展,殊难预料。要是天子一怒,不管如何都要集兵一战,和记也就真的只能干到底了。
如果真的要破口,先得派急使去大同那边,好在距离很近,两天功夫准到,然后枪骑兵第一团立刻在大同破口而入,新平堡距离第一团全面动员再破口也就两天时间,几天之内,张瀚那边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安全上不必叫人感觉担心。
但无论如何,孙敬亭不能不感觉到压力和紧张,他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因为害怕别人看到,只能将手缩在袖中,这时人们都纷纷告辞而出,做着大战前的各种准备,这些事大家都是做熟悉的,只要放手施为很快就能把所有的战前准备工作给做好。但所有人都是眉宇间有忧色,这是一场没有张瀚主持,又突如其来的战事,如果真的打起来,每个人都对未来前途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
“今日又无事了。”看着枪骑兵收队回营,周文郁提着的心也是放下来,白净圆润的脸上显露出笑意,对着顺天巡抚吴中伟和蓟镇总兵黑云龙,副将王威等人得意地笑起来。
阎鸣泰当然不可能上古北口来,国朝大吏所谓的亲临战阵最多距离百里就算很近了。唯一一个亲身上战场的就是袁应泰,结果不幸在辽阳战死。
后来广宁之役,熊廷弼在战场数百里外,不是他不敢上,熊廷弼也是相当胆大的经略,当初临危受命,诸将畏缩不敢近前,是熊廷弼亲赴辽阳沈阳和被拆毁的抚顺关巡行,短时间内就重振明军士气。
但熊廷弼在广宁一役时职权被王化贞侵夺,他上不上前无关大局,当然退出三舍地去。王化贞本人哪有什么能耐,缩在广宁城里指挥沙岭一役,六万明军精锐轻率出战,一战尽殁,王化本人都差点没跑掉,也还好他躲的远。
到此时大家都学乖了,打仗时都躲远一些,阎鸣泰原本就是个弱势总督,当然不愿上前顶雷,叫吴中伟和黑云龙上前就是,他躲在百里开外等消息,一边也是听京城的信息,万一有变,好早做筹措……
吴中伟并不说话,只感觉压力很大,也不是很明白这白胖子得意个什么劲。
不管怎样,和记大军压境,他们这些守土有职的文武官员压力最大。而此前一直只听说商团军强,亲眼见了才知道和大明这边差距有多大……
就刚刚亲眼看到的枪骑兵来说,阵列森然,皆是具甲铁骑,人和马俱在甲胄保护之下,连成整体,行动之时,犹如铁制的猛兽一般,有森然王者之气。阵列一动,千骑万马,铁甲环列,手中长枪如林,一旦放平,则感觉前方无有能挡者……这样的铁骑对面足有数千骑,吴中伟感觉自己的抚标已经是蓟镇选锋精锐,但两千多抚标营兵在对方这骑阵面前,简直不堪一合之击,铁骑冲阵过后,怕就是一片狼藉,侥幸未死者,能再有敢挡其锋者乎?
就算加上镇标营和各将的内丁齐上,野战对敌,可以确定都不是一合之敌。
况且还有那绵延甚广的炮位,吴中伟和黑云龙都不知道商团军的编制,不知道那是一整个团的火炮,但火炮数量极多,而且炮身硕大,这是很显眼的事情,由不得人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