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悠悠的大轿走的很快,众人抵东华门时,京营兵奉命在外等候,英国公自己随待着大轿进入东华门,由东华门直接往西走就是乾清宫门,到了乾清宫门就是内朝,英国公也不能进入,只能对着一个太监缴旨。
“皇后谕,”信王刚下轿不久,一个太监就气喘吁吁的跑出来,对英国公道:“着英国公宿于外朝,不必还府。”
这就是要英国公继续宿卫了,另外信王在此时也知道了,皇后还谕令成国公和几个侯伯在宫门四周驻守,并且也连夜值宿,不得回家。
这样一来,整个宫廷内外可谓是相当的稳固了。
“信王殿下请快些进东暖阁,皇爷早就在等着了。”
从辰时出发,抵乾清宫时才过九点多一些,但天启皇帝已经等不得了。
皇帝的身体又一次恶化,而且比此前要凶险的多。
等穿着四团龙袍的信王出现在眼前时,天启突然大哭,泪水于脸上横流,伺候在一侧的张皇后见状心酸不已,也跟着泪流不止。
皇帝待人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之后,对着皇后道:“皇后到外殿等候吧,吾和兄弟有一些话要说。”
皇后知道这是要交待国事,自己以妇人的身份留着不妥,当下只向信王点了点头,脸上挂满泪水而出。
“五弟。”天启情绪一激动,精神状态反而好了许多,他的脸色还是紫黑色,这是严重缺氧的症候,看着信王,天启道:“你皇嫂秉性强直刚烈,内廷之中在此之前有吾护着她,她是内廷之主,当然不会有人为难她……现在吾要去了,你皇嫂就得靠你来照顾了。以后,不要叫人欺负了她,否则吾在地下也是难安。”
信王也是流下泪来,不管怎样眼前这是他的亲兄长,一直以来都在照顾他的血亲,在这世间他早就失去了母亲,然后父亲也离世很久,真正有血脉相连的关系,又很亲近的亲人,也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皇兄,”信王哭着道:“你一定能康复如初。”
“瞎,这时候还说这种话做什么?”天启喘了几声,不悦的道:“五弟赶紧答应我,不然我不安心。”
“兄长放心。”信王这时无法再回避,他跪下道:“弟在这里起誓,终弟一世,奉皇嫂如母,绝不敢有半点不敬之处,弟之王妃,亦要奉皇嫂如母,尊重敬爱。”
“这样就好!”天启打断了信王的话头,没叫他最后起誓。
身为天家子弟,自尊都是烙在骨子里的,只要信王有这种话就好,起誓反而伤了这小兄弟的尊严。
看到信王含泪而泣,天启盯着信王看了半天,说道:“魏忠贤可用之材,恪谨忠贞,可计大事,吾弟当任之用之,倚为心腹,不要因为成见和旧日陋规而去之,否则天下必定会大乱!”
信王心中的一点脉脉温情被瞬间打的粉碎,他慢慢低下头去,假作低泣,内心已经是一片冰冷。
可恨的是皇兄到现在还不省悟,魏忠贤这般的阉人也能处理国政,并且皇兄简直是在托孤,这不仅是对他信王的侮辱,简直就是对皇明法统的侮辱!
“太祖高皇帝说过此辈只能供洒扫……”天启当然明白眼前兄弟的看法,在此之前他一直试图扭转信王对魏忠贤的刻板印象,此时也是在做最后的努力。皇帝抬着头,面色黑紫,相当吃力的道:“不过本朝任用宦官也是从文皇帝开始,自文皇帝时,内官充任监军,乃至使者,或掌厂卫,郑和率数万人出海六次,都是建立赫赫之功。就如刀一样,快刀在手,怎么用是使刀的人,你说是不是?”
关于大明的这个传统,信王也无话可说,而且他也确实觉得身边的宦官们更亲近和可信。可是……信王垂首无语的同时,也是暗下决心,不管怎样,无论如何,自己不会叫此辈掌握大权,导致乾纲失序!
“自王振之后,也有汪直,刘谨,谷大用,冯保之流祸乱一时。”天启道:“可是也有不少有名声在望的太监,甚至在士大夫中贤名素著,所以,吾弟不要带着成见看太监。若无此辈,你怎么对付那些大臣?彼辈饱学诗书,口中俱是道理,然而士大夫也并非全是品性高洁心口如一的。你看张居正,神宗皇爷在年幼时,其总是拿大道理压着。结果后来一查,张居正就算没抄出多少银子来,其家产也非俸禄能所得。神宗皇帝大为失望。吾弟喜读书,但治国大道非书中所能尽得,书要读,天下要靠读书人来治理,但谁来治读书人?当然是在太监中择一能者。魏忠贤,不求其私德,但问其公心。从天启四年到如今,三四年间,国家赋税增加数百万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