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已经好一阵子不闻天子的消息,从朝中发布的邸抄来看也没有太多异常,但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一阵子的大战,若是正常时节,天子早就不知道过问过多少次了,会有多次的朱批谕旨到东江。
可是这么久了,天子并没有新的谕旨过来,甚至以天子名义下发的谕旨也是没有见到,更没有劳军用的内帑银和天子下令送来的粮食,毛文龙叫苦的奏报已经发出去,除了找朝廷闹饷之外,也是要试探一下天子的心思有没有改变。
可是不论如何,毛文龙没有想到天启皇帝本身会有什么不妥。
大明皇帝深居九重,安全上当然没有问题,而天子才二十来岁,正处盛壮之年。
“不可能,天子不会有什么意外……”毛文龙惴惴不安,心思难定,起来的念头好象水葫芦,在水面上飘飘荡荡,怎么也按不下去。
如果天子出了什么意外,天下大势,就真的不似毛文龙猜想的那般发展了,新君上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举措,殊难预料,一切都会有变化,而这变化的好坏,毛文龙、根本无从猜测,这一刻,这个向来意志如坚钢一般的统帅,头一次惶恐不安了!
……
随着战事展开,种种笔墨官司打的相当热闹,各方都在为丁卯之役扯皮,包括皇太极也在权衡利弊,想着找机会拿下心存异志的阿敏。
而毛文龙的各种奏报如泥牛入海,根本毫无动静,他隐隐知道并感觉到,皇帝方面肯定出了大事,而究竟是何大事,一时消息却传不回来,令得毛文龙相当焦急。
到了八月,毛文龙忍耐不住,亲自坐船往登莱打探消息,此时毛文龙并未想到自己的安全有何问题,哪怕是崇祯年间袁崇焕召见他时,毛文龙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安全隐患。
东江常年在皮岛和云从岛有船,除了运送物资外也有人员交流,毛文龙在内丁簇拥下坐船驶离云从岛,前往登莱。
夏天的海真是漂亮,海天一色,风平浪静,整个大海都象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令人感觉心旷神怡。
但毛文龙无心感悦景色,他的内心无比焦急,自天启元年之后,东江这里还是头一回长时间不闻天子声息。
回想天启二年之后,皇帝对东江镇的百般支持与呵护,多次派户部郎中带粮饷至岛,那都是天子的私库内帑,缓急时才会使用,天启年间已经不比万历,万历皇帝积四十年的资财在泰昌前后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泰昌皇帝一即位先后就拨付二百万至辽东,那是紧急状态下用来救火用的,此后又多次拨付内帑银至辽东,天启又拨付大量内帑银至东江,并且允许东江镇在皮岛自行贸易,资助军资,皇帝对东江和毛文龙的支持,可谓不遗余力。
毛文龙这样的枭雄人物,在回想之时,内心也是波澜大起。
凭心而论,东江一直在打建虏,并且很多时候都出尽全力,这一点来说,对的起皇帝的支持,毛文龙并无愧意。
可是也有很多次,东江畏惧损失,不敢承担重任,怕损失太大,这也是毛文龙无可开解自己的地方。
怀着种种矛盾的心思,船只接近登州水城,那边船只泊于海面之上,临近水关,可见人来人望,并无异常。
至此,毛文龙稍稍放心。
但很快异象出现,在水城里象是有人在叫喊,先是几十上百人,后来就是成千上万人,接着好象所有人都在叫喊一样。
叫声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接着城中有人吹号,水关的旗帜也被人胡乱舞动起来。
“出大事了。”毛文龙面色惨白,以手捂心,剧烈的心跳叫他有些承受不住,毕竟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
再驶近一些,水关上的人看到是东江来船,打开水栅,放毛文龙等人进来。
“城中出了何事,为何那般叫喊?”毛文龙一下船,就抓着一个小校问话。
小校面色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瞪眼看着毛文龙,说道:“毛帅还不知道吗?皇上多日前就驾崩了。”
“果然如此!”毛文龙摇摇欲坠,身形晃动,他心口绞痛,甚至感觉很难继续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