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日渐长大,也渐渐褪了稚气,轻声说道:“师祖母不必担心。父皇母后领着这么多人去福临宫,不管谁有事,他们两人也不会有事。”
是啊!
要出事,也一定是俞太后出了事。
想及此,顾山长的心情却没多少好转,反而愈发沉重晦涩。
她和俞太后年幼便相识,是数十载的挚友知己。她能斩断两人间的友情,那些曾共同经历的岁月和欢乐却无法斩断。
每每想及俞太后,她心里就痛一回。
就在此刻,湘蕙快步匆匆而来。
不等湘蕙行礼,顾山长便迫不及待地张口询问:“福临宫情形如何?”
湘蕙跟着谢明曦一起去了福临宫,现在急匆匆地回来,显然是有要事。
湘蕙低声答道:“太后娘娘吐血昏迷不醒,直至片刻前才睁眼……皇后娘娘令奴婢立刻回来送信,请阿萝公主立刻去福临宫。”
顾山长:“……”
果然是俞太后出事了!
顾山长沉默片刻,才低声追问:“太后娘娘是不是快不行了?”
这话问得十分直接。
湘蕙熟悉顾山长的脾气,不敢隐瞒,点点头,轻声道:“油尽灯枯,这片刻清醒,是回光返照。能撑多久,委实不好说。还请阿萝公主立刻前去。”
弥留之际,所有儿孙都应在床榻边。不然,定会落个不孝的声名。
顾山长不再多问,示意阿萝快些前去。
阿萝也知事情紧急,一路小跑着离开。
顾山长也没了用膳的心情,回了自己的寝室,在窗边驻足,凝视窗外的弯月。良久,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
阿萝一路跑进了福临宫。
几位常年养病的太妃,接到消息之后,皆在宫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了福临宫。
霁哥儿等人也都来了。
一众皇孙皇孙女中,霁哥儿最年长,已是十岁的少年郎。此时红着眼跪在床榻边,哽咽着喊了声:“皇祖母。”
霖哥儿霆哥儿跪在霁哥儿身后,也一起哭了起来。
蓉姐儿芙姐儿跪在一处,阿萝本想靠近床榻,谢明曦却挽住了她的手,以目光示意,让她跪在芙姐儿身后。
阿萝乖乖跪下,和堂兄堂姐们一起哭泣。趁着抹泪之际,眼睛透过指缝,偷偷看了床榻上的俞太后一眼。
将死之人,神色晦暗难看,全身都被一层死气笼罩着。俞太后不知吐了几口血,被褥上血迹点点,分外触目惊心。
看一眼,阿萝便被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
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弥留之人。她没有留恋惋惜不舍,反而暗暗想着,皇祖母死了,宫中便能彻底消停了。
这几年,俞太后大权独揽,唯我独尊,狠厉无情,人人对俞太后敬畏三分。一众皇孙皇孙女对俞太后也不亲近。
芙姐儿倒是常伴俞太后左右。不过,芙姐儿一直惧怕这个皇祖母。现在俞太后快死了,芙姐儿没什么不舍,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往日,她被召到皇祖母身边,娘总是忧心忡忡提心吊胆。
以后,娘就不必忧心了……
俞太后急促地呼吸几口气,脸上的死气稍稍消退,奇异地红润起来,思绪清明,也有了力气张口说话:“都别哭了。哀家还没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