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酩远的车子停在舒鹞公司楼下。
车外空气里渗秋冬过渡季节的寒意,有风拂过,往来人群都不自觉地裹紧外套。
舒鹞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风衣,连扣子都没系,一路从公司楼里蹦着跳着飞奔过来,像一只愉快的小鸟。
她拉开车门钻进来,才在开了暖风的车子里搓了搓袖子:“太冷啦。”
周酩远从后座把自己的外套拎出来递给舒鹞,舒鹞随着他的动作往后座上瞧了一眼,然后抱着周酩远的外套扬起语调,愉快里还掺着些幸灾乐祸:“哈哈!周酩远,你失业啦!”
后座上摆着周酩远从金融大厦带出来的纸箱,舒鹞挺好奇地从前排探出身子,伸手翻了翻。箱子里东西不多,随手一捞,就拎出岑月白的相框。
舒鹞摇摇头:“你真是很喜欢月白啊,箱子里一共就这么四五样东西,居然都不忘拿着他的照片。”
周酩远懒得解释,发动车子:“坐好,安全带系上。”
舒鹞这才老老实实坐回来,哼起了岑月白他们团的新歌。
歌哼到一半,舒鹞猛然回眸:“周酩远,那你这车,是不是也不属于你了?”
“嗯,公司名下的。”
舒鹞眼睛滴溜溜转,转了半天,挂上一脸笑眯眯的表情:“不如回东槿,换开我的车出去吧。”
周酩远用余光瞄了舒鹞一眼,看她弯弯的眉眼里透出喜滋滋的劲儿,就知道这姑娘又憋着什么坏水呢。
但也还是想顺着她:“好。”
回到东槿,车库门“卡啦啦”地随着电动系统升起来,周酩远直接笑了。
别墅自带的车库将近百平米,停5辆车都没问题,现在舒鹞只停了一辆车子在里面。
倒库技术一看就不行,也不知道驾照是怎么考下来的,车子歪七扭八地横在中间,车轮也都没回正。
车子挺特别。
紧凑型的红色小车,贴着米奇的图案,怎么说呢,幼儿园门口卖冰淇淋的移动车都好像比这个大一些,看着像幼稚版的老年代步车。
舒鹞笑眯眯:“好看吧?”
周酩远没什么表情,把手伸到她面前:“钥匙。”
其实舒鹞本来是想逗逗周酩远的,没想到他真的会想要开这辆车,她甚至怀疑周酩远那双大长腿,进去都坐不直。
“真开这个?”
“你不是想看我开么。”
那确实是有点想的。
当初给车子做造型的时候,店员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问她,3万8的车是不是真的要做这款5万多块的造型。
舒鹞坐在4s店的休息室里,端着纸杯吹开蒸腾的热气,笑着点了点头。
她那时候心里想的就是,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周酩远这种绷着冰山脸的家伙坐在米老鼠车里。
舒鹞掏出车钥匙,放到周酩远的手心里。
米老鼠样式的车钥匙,圆乎乎的头和两个大耳朵,躺在周酩远的手掌里显得格外小巧。
周酩远发动车子,然后弓着背坐进去,胸口几乎低到蜷起的膝上,调整好座椅也还是坐不直似的,看上去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舒鹞笑得站都站不直,也跟着坐进车子:“看你失业我真的真的太开心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吃大餐,然后举杯相庆。”
恭喜你摆脱周家。
这车在东槿云集的豪车里几乎是一道风景。
好不容易开出东槿,停在商场前的直行线上等红灯,旁边右转的一辆老年人代步电车慢悠悠开过,车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车子也是红色的,样式看起来还真是和舒鹞这款差不多。
舒鹞绷了崩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为自己辩解:“我这个应该比代步车贵2万块的。”
周酩远几乎是蜷在狭小的空间里,听见笑声,默默回头,目光睇了舒鹞一眼。
“你看什么看,这可是咱们家现在唯一的一辆车,你不许嫌弃它。”
周酩远留意着路上的车况,听见“咱们家”三个字又觉得胸口一暖,只弯了弯唇角:“不会。”
舒鹞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自己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人穷志短”的妥协,当即拍着周酩远的肩膀,放下豪言壮志:“我养你啊。”
“……好。”
这次舒鹞听清了。
他是个屁的人穷志短,分明是带着无奈的温柔,像是纵容小孩子。
舒鹞挺不服地扬了扬下巴:“周酩远,我们属于没谈恋爱先结婚的,我觉得我得立一条规矩。”
“你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谁赚得多谁说了算。”
她说完,听见周酩远轻笑着说:“你还挺传统。”
舒鹞觉得周憬那种人,精明得头发丝儿都长着心眼子,肯定不会轻轻松松就放周酩远走,估么着是要在他身上扒下一层皮的。
在舒鹞的估计里,周酩远手里能留一套房子就不错了。
但他就算穷到要饭,舒鹞也不嫌弃。
他们从十多年前不就许愿了么,想做平凡人。
平凡人有平凡人的代价,敢选,就要敢担当。
至于钱么,周酩远肯定是没啥了,大老板变成了穷小子。
这么想着,舒鹞顿时有底气了:“说说吧,你现在身家能有多少。”
周酩远沉默3秒,像是在无声心算,但也只是3秒,随后开口:“不算多,7千8百万到8千5百万之间吧。”
舒鹞:“……”
说好的平凡人呢!!!
哪个平凡人随随便便就拥有大几千万!!!
舒鹞幽幽看了周酩远一眼,无声谴责他你背弃了我们年少的誓言!
但周酩远大概是理解错了她幽怨目光的含义,开口解释:“有一些是在基金里的,涨幅难测,再具体的就难算了,找个时间给你推算更准确的。”
舒鹞张了张嘴,把自己今年刚存到500万的骄傲数字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