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私人医院很安静,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味道,偶尔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
一个小时前,白栩的妈妈过来看周酩远,一眼瞧见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迹,常年在鲜血站工作的白母,当即直拍大腿:“哎呦,好浪费的。”
被白栩直接捂着嘴拉走了。
里斯教授说周酩远的胳膊伤口很严重,有断裂的金属深深刺进他的手臂,光是处理伤口就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周酩远全程一声不坑,好像被人用针戳来戳去缝合的不是他自己的胳膊一样。
倒是时不时就要扭头看一眼门外,目光俨然是舒鹞那间病房的方向。
里斯觉得自己又耐心又负责,结果没换来周酩远的认可,还被这位小周总催了一句:“缝上就行了,去看看舒鹞醒没醒吧。”
“……不消毒会感染的!回头发烧烧傻了,看舒鹞还要不要你。”
周酩远闭嘴了。
总算是给周酩远处理好伤口,这人一秒钟都没多停留,只留了声“谢谢”,披了件病号服直接出去,站到舒鹞那间病房门口,从玻璃窗往里张望。
可能是见舒鹞还在熟睡,他才在走廊的椅子里坐下来。
岑月白自己转着轮椅从楼下上来,一眼就在寂静空旷的走廊里,看见坐在舒鹞病房门口的周酩远。
医院里暖气开得很足,周酩远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左侧肩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披着病号服。
他坐在冷金属色的休息椅里,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拄着膝,弓着背部。
最近常见周酩远,岑月白却很少看他有这种时刻。
听舒老师说过,周酩远比他们年龄大一些,其实相处时感觉不到什么年龄差。
只有一点,周酩远和他们几个不同。
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他们能在任何场所瘫成任何形状,被赵雅耳提面命说了无数次“偶像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仍然不知悔改,稍有不注意就原型毕露。
但周酩远不同,他好像永远都很挺拔,极少有这种像是被什么压弯腰的状态。
不是说坐姿。
而是神情。
男人很容易看懂男人在想什么,就像那天周酩远看懂了岑月白出车祸后的低落,岑月白也在此刻看懂了周酩远的自责。aishangba.org
岑月白从一旁的饮料自助机里买了两罐喝的,一罐是咖啡,一罐是牛奶。
他转着轮椅到周酩远面前,把牛奶递过去。
周酩远接住红色的旺仔牛奶罐子,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抬起来,看向岑月白。
岑月白笑了,学着大半个月前周酩远说话的样子:“不是受伤了么,别喝咖啡了,牛奶对你更好。”
这话熟悉,听得周酩远这种不动声色的人都挑起眉梢。
他单手叩开牛奶罐,喝了一口,才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窗外还下着轻雪,这是近三年来帝都市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场雪,只不过走廊里的两个男人都没心思去欣赏。
“我这情况,再折腾回市医院也不太行,赵姐直接在楼下给我办了个手续,刚在这边检查完。”
“嗯。”
岑月白叩开自己的咖啡罐,撞了一下周酩远的:“那个在演唱会灯球上做手脚的人找到了,警察带走了,赵姐说正在审。”
其实在这种大型聚众场所里作案,要找嫌疑犯相当有难度。
人太多,要封锁现场,请所有在场人员参与调查,调查过程又繁琐又耗时。
昨天的演唱会将近6万人在现场,一个个盘查下去警察们还以为观众不会配合,准备好要打一场硬仗。
没想到台下的粉丝们并没有急躁地想要提前离场,非常配合,甚至主动验证身边的人的身份。
有很多粉丝都是有自己的群组的,平时在群里经常一起聊天,超话打卡,经常发微博的,一对id就能确认身份,帮调查人员节省了不少时间。
6万人里面一下就排除了将近三分之二。
healer的粉丝本来就是女孩子偏多一些,小姐妹们齐心协力,很快发现人群中有可疑的身影。
一个女孩用力揪着穿着棉外套的男人的衣服,死不松手:“姐妹们,这个人!他从一开始就没在座位上!而且我刚才问他,我说被砸伤的女孩是叫木冽么,他说,好像是吧,他连哥哥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他妈放手!老子有钱随便听听不行?!”
“但你一直没在座位上!”女孩被推搡了一下,仍然没送手。
身边马上有其他女孩相助,一起把人抓住:“快来人!警察叔叔!他就是坏人!”
“滚!都滚开!”
“别放手,大家一起抓住他!”
幸亏嫌疑犯身上没有利刃,被女孩们团团围住,又寡不敌众,终于落到了警察手里。
历时5个小时的排查,警方和现场观众一起,终于抓住了疑犯。
嫌疑犯终于被找到,现场的粉丝很激动,目送那个男人被压进警车,才垂下一直绷紧的嘴角,相互拥抱着痛哭流涕:“小舒姐姐一定要平安啊!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人,还来帮白白跳舞……”
这些情况是公司的高层通过赵雅告诉岑月白的,岑月白把这些转述给周酩远,没想到周酩远只是点了下头:“听说了。”
“听谁说的?”
岑月白有一瞬间的诧异,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周酩远这段时间是怎么保护舒鹞的岑月白都看在眼里,他这么面面俱到的人,现场留下自己熟识的热报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周酩远喝空了手里的甜牛奶,把罐子投进身旁的垃圾桶里,发出一声轻响。
他扭头,问岑月白:“只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不然呢。”
岑月白咖啡罐也丢进去,拍了拍手,“我还能是来干什么的?”
“以为你想进去看看她。”
岑月白摇头:“我哪有那么没有眼色,你不进去不就是怕吵醒舒老师么,我进去干什么。”
顿了顿,他又说,“我已经放弃了。”
周酩远轻笑一声,调侃一句:“才放弃?”
“嗯,是真的放下了,我不配。”
其实在危险发生的那一刹那,岑月白是比周酩远离舒鹞更近的存在,只是他没能及时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