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哉哭的无声无息,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积聚在下巴上,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他的眉毛下压, 眼尾软弱的下垂, 即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仍旧紧紧的盯着一之濑都子,就像是害怕一眨眼, 她就会骤然消失了一般,神色仓皇又惶恐。
一之濑都子凝视着他被泪水湿的一塌糊的脸。
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
禅院直哉原本就不是什么讨喜的性格, 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惹人厌,在禅院家的时候, 对他有好感的人, 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
每个人对他的评价都是“烂人——”
禅院直哉能气焰嚣张的说话讽刺的时候,确实能讨人厌到, 让人恨不得狠狠地给他一闷棍, 再丢进东京湾里去。
但禅院直哉说不出话的时候,这张漂亮的脸,足以欺骗人了。
上挑的狐狸眼, 尖下巴,媚态十足的眼尾,白肤薄唇。
晕染的如同阳光的金发, 更加显得他皮肤白的异常, 再加上因为哭泣颤抖而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的银制耳坠——
他哭的太漂亮, 眼尾晕红,连着脸颊鼻尖耳垂都通红,并不像普通人那样涕泗横流,而是只有眼泪往下落。哽咽着抽泣。
原本就足够富有欺骗性, 更不用说这样哭个不停的时候。
一之濑都子也于心不忍了。
她放温和了语气,“直哉,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啊。”
是他自己没有任何挣扎的,就选择了妥协——
现在怎么还这么一副受到了迫害的无辜者的样子。
禅院直哉只自顾自的哭,盯着她看,也不说话,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委屈的像是受到了全世界的背叛。
一之濑都子更加头痛了。
是禅院直毘人那个老头子宠坏了他。她想。
禅院直哉从小就生活在别人的吹捧恭维之中,出身和金钱不用说,在禅院家这样的家族中,最为看中的,天资和能力,居然也不算差。
他无需多少努力,就已经是新一代中排的上号的高手。
样样都圆满了,自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所以禅院直哉根本就并不习惯任何的挫折。
一遇到不在他的预料之内的事情,他就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乃至于情绪崩溃,不愿意面对——
像是之前那样的纠缠不休,大喊大叫,还有现在这这样装作根本听不见,消极应对。
意志薄弱,随波逐流,贪得无厌——人类的各种劣根性,他的身上全都有。
她对禅院直哉,一向也十分宽容,虽说禅院直哉时常因为心思过多而患得患失,扪心自问,她对禅院直哉,确实算不上差,只要他一哭,她就拿他没有办法。
不管是之前的纠缠,还是现在。
一之濑都子缓缓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的触碰禅院直哉哭的通红的眼尾,“直哉,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你知道吧?”
禅院直哉哭的眼睛都睁不开,哽咽说不出话。
他也确实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微微把身体往前倾,把脸往她的手心贴。
一之濑都子顺着他的动作,将手掌贴上他哭的潮湿的脸颊,“我很喜欢你,所以才会为你着想啊。”
她轻轻的触摸他的脸,“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禅院直哉想要的未来,不就是这样吗?
他不止一次的向她提到过,他以后一定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再继承禅院家。
她只是在为他考虑啊。
如果想要坐稳家主的位置,一个好的继承人会给他增加不少的筹码,而禅院直毘人不也已经许诺过,会把孩子过继给他。
家世相当的妻子,完美的继承人,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深宅大少爷的未来,是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规划完毕的,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一帆风顺又坦荡光明的大道。
出身名门,家庭幸福,位高权重,妻儿双全。
只要他乖乖的照着走,一切都是故事中才会有的模范式的完美。
这本来不就是他所想要的吗?
她摸着禅院直哉的脸,轻轻捧起他的下巴,与他哭的朦胧的眼睛对视。
“不要再逃避了,直哉,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哪怕不是现在,也会是一年后,或者几年后,也会缓慢的发展成现在的状况。
一点一点的妥协,原本就是禅院直哉最擅长的事情。
他们之间,就只能这样吧——
如果只是想要获得禅院直哉这个人,她有千百种方法,可是出自禅院直哉自己的意愿,出生禅院家的他和家族无法割裂,无法分离。她又不是鹤屋雪江那样的人渣——哪怕打断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碾碎再拼凑重组,让他失去一切,也要把他留在身边什么的,她做不到。
虽然禅院直哉任性又自私,傲慢无礼,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第一眼就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