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树木叶子都长得细碎,漏下的一地光影也因此细碎。博彤站在树下,循声寻找着她熟悉的那只鸟儿,慢慢转着步子。张昙看了一回花,倒被她吸引了目光,站在廊下看她的身姿。
一时庭间默然,唯闻啾啼声。
好一时,不知是没找到那鸟儿的身影,还是博彤的心思回转,忽然她回首,向张昙道:“张姐姐,你说,今日大王子会不会一同用午膳?”
这句问话叫张昙于美景中惊醒,她看了看博彤,然而一地光影细碎,无法让人看清博彤此时的神色。
张昙默了默,道:“不知。不过看适才那宫人的意思,应该是不会。”
博彤果然有些气馁的样子,道:“也对,堂姐必不会邀请大王子。”
看着她一派天然纯真的样子,好似从来没想过在张昙面前屡次谈起大王子有何不妥。也许张昙不该顺着她的话头,然而张昙还是想看看博彤到底要做什么,于是问道:“你喜欢大王子?”
博彤仿佛既怕张昙不问,又怕张昙问,一张脸忽然红了起来,便是在树影摇曳之间也瞧得分明。她有些手足无措,想伸手扶住树干,又收回了手。只能以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央求般的看着张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被这么央求的看着,张昙一瞬间有些恼,随即又有两分觉得好笑。她没有说话。
博彤害怕人点出她的心事,又因为张昙的冷淡终于反应过来,一时愈加赧然,于是半是解释半是安慰急道:“我也知道是我妄想,堂姐从来都不同意。”大王也不同意
张昙需要她安慰什么呢?她也不想再谈下去,看了博彤一眼,便转头继续看起了花池里的花。
博彤这时发觉了只有两人谈话的尴尬来,若是有其他人在,还能借着和其他人说话掩饰过去。可眼下只有她二人,张昙的冷淡又显而易见
她无话可说,唯有站在一旁看着张昙。张昙看了一时,发觉安静得很,抬头一看,见博彤微微愁着眉眼,就这么看着自己。
张昙发觉自己很容易心软。她静静看着博彤,然而到底在心里叹了口气,向博彤道:“站累了,进去坐坐吧。”
顿时如霁云初散,金光乍现,博彤立即笑着上来签张昙的手,道:“好!”又道:“张姐姐,我向来不会说话,姐姐莫怪。”
她犯错犯得心无城府,认错也认得坦荡利落。张昙笑了笑,两人重又走回堂上,坐下来说话。
张昙重新肯和自己说话,在博彤看来,便是将刚刚的不快一笔勾销。坐下来后,她自道:“这次回来,听说姐姐住在宫外,我心里不知多羡慕。我日日住在这宫里,除了眼前这点地方,其他哪里也去不了。”
张昙问道:“那你为何又要回来?”若是在家里,岂不比这宫中自由得多。
博彤再次红了脸,这次她倒学了一点乖,没敢在张昙面前直接说出原因,只道:“其实我在家里,也和在宫里差不多。”能去的地方也不多。
看着博彤惆怅的样子,张昙想起那日捷尔金节开幕式博彤也未出席,闲问道:“说来那日捷尔金节开幕,未见你露面?”可是珍重芳姿?不过这最后一句到底没问出来。
博彤如何不想呢?她几次争取,然后就是不能获准,只能道:“我也曾向表姐提过想去看一看,只是未能如愿。”
还未待张昙说什么,博彤已自笑道:“不过也无妨的,我早已习惯了。”
张昙便无话可说了。本就是闲聊,博彤喜笑晏晏的样子,想来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又何必多说?
又说了一会儿,宫女便来相请。于是二人相携向高盛宫后殿而去。
吃过饭,张昙告辞而去。博彤一直送出很远,方才依依不舍的看张昙离去,嘴里还殷殷嘱咐张昙有时间再入宫。
张昙应了。待走出几步,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时,见重重宫阙下,那艳阳般妍丽的女子仍然目送着她。她看了看,到底转头离开了。
博彤送走了张昙,回去向堂姐告辞。博王后问起今日她和张昙相处的情形。
“张姐姐挺好的。”博彤道。
博王后一笑,道:“人确实是个好人,只是也比你要深沉许多。”
博彤不太能像她表姐一般准确的将人定性定义,她多半只凭感觉,又道:“也比其他小娘子好得多。”
和其他小娘子说话,总叫她事后很长时间都觉得内心郁郁。但是与张娘子说话不会,她也像她一样,不高兴也只是一时,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便直说直问。她还是更喜欢张娘子一点。
博王后闻言在心内叹了口气,然而什么也没有说,博彤便告辞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