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炳说的是一段有名的公案……当年夏言在任时，有御史掌握了他6都督指使手下时常绑票富户、勒索赎金的证据，准备一举扳倒这位大特务头子。虽然那时6炳已经是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了，但他还是不敢与内阁辅对抗……惊慌失措间，只好带了银子上门求情。

        但夏言见到他和他带来的东西，只说了两个字：“请回。”情急之下，6炳只好痛哭流涕，下跪求饶，后来夏言虽然原谅了他，却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并说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6炳回来后被严世蕃逮个正着，三说两说，便把他弄得此仇不报非君子，答应了严世蕃请求，放出了关在诏狱中的仇鸾。就像昨夜那样，严世蕃写了一封告状信，由仇鸾递交给皇帝，扳倒了支持‘复套’的三边总督曾铣。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其中十分不起眼的四个字——‘结交近侍’。

        夏言乃是坚定的支持曾铣一派，立刻被皇帝对号入座，将夏言法办。夏言也成为大明朝开国以来唯一被判死刑的辅，因为严东楼的那四个字——意思是边将结交近臣，意味着图谋不轨。不管你是元老还是勋臣，只要触动了那至高的皇权，除了死，没有别的路可走。

        6炳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严世蕃那种坏透了的王八蛋，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梦见夏言向自己索命，几年来都被锥心刺骨的自责，弄得苦不堪言……所以他喜欢沈炼骂自己，不仅不生气，反而越骂越舒坦，这不是贱骨头，这是自虐求解脱。

        当然仅限于沈炼一人，如果别人敢骂一句，老虎凳辣椒水的伺候！

        因为沈炼用他的博学正直、坦荡胸襟，已经征服了这位自相矛盾的大都督。无形中，6炳不自觉的将他当成自己的良师益友，也早把这段心结讲与他听。

        所以听到6炳仍然在埋怨夏言时，沈炼声音不善道：“夏辅虽然貌似古板，实际上胸怀宽广，心存仁义，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被这种好人教训几句，比让严世蕃那种恶棍奉承一百句，也要受用一万倍。”

        6炳举双手投降道：“我的沈先生啊，我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别抓住不放了，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办？”

        “简单。”沈炼沉声道：“凭良心说话。”

        6炳沉默半晌，摇头苦涩道：“谈何容易啊？自从被严世蕃拉下水，我这些年来又自甘堕落，与他早已经瓜葛不清，被人视为‘严党’了。”说着无力道：“别的不说，就凭严世蕃那手写告状信的本事，我就根本受不了。”

        “我就这一个主意，不听算完！”沈炼冷笑道：“反正你6都督名下已经有了夏言和曾铣的冤魂，多上徐阶、张经、李天宠乃至汤克宽等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6炳懊恼的使劲揉搓着头，生气道：“夏言那次，我尚且可以自我安慰是自保！可徐阶这次，我要是干了，这辈子就别想再睡个安稳觉了。”

        两个人都气呼呼的，谁也不理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门道：“督公，东南急件！”

        6炳没好气道：“谁的急件？”

        “浙江巡察使沈默，呈送陛下的浙江军情总报。”

        “什么巡察使？”6炳想了好一会，才恍然道：“是先生你的那位爱徒吧。”

        沈炼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低声骂道：“臭小子，这时候淌什么混水？”他真想把那玩意儿抢过来撕了。

        6炳见他面色狰狞，笑着安慰道：“先生别担心，咱们先拿进来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妥，帮他改改就是了。”说着呵呵笑道：“管保他不会倒霉，反倒还加官进爵。”变造文书对锦衣卫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现在6炳又决定着张经的命运，这样说一点都夸张。

        “拿进来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