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大殿里探出头来,也看到了沈默他们,但马上又缩了回去,似乎有些慌张。
一看到有情况,卫队自然而然将沈默围在中间,警惕的握紧了兵器,静悄悄的望着那大殿门口。
铁柱要派人过去看个虚实,沈默却道:“先喊话吧,看他们人挺多的,尽量不要产生误会。”沈默现大殿东边的大槐树下,还拴着十几匹马,两边加起来,将近三十匹,人数是他们的三倍了。
铁柱点点头,便放声道:“天高路难,相逢是缘,我们是过路的客人,问里面的朋友好。”
里面似乎有些骚动,不过在风雪中听不分明,过了好一会儿,沈默都快失去耐心了,终于有个爽朗的声音回话道:“萍水相逢,即是高朋,我们也是过路的客人,问外面的朋友好。”听口音,是宣大一带的。
说话间,一个衣着考究、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便出现在殿门口,只见他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穿簇新的蓝纳棉袍,袖口褐色狐皮出锋,脚踏一双纯黑的牛皮靴,头带一顶同色的貂皮暖帽,做一般富商打扮,但那份气度,又不是寻常商人可以比拟的。
沈默在观察对方,对方也在观察他,虽然他年纪轻轻,穿着朴素,但身边的护卫各个神情冷酷,显然都不是好惹的,看似随意的围在他身边,但在行家眼里,分明是摆出了某种阵势,让他一下想起了草原上的狼群,立刻为这些人打上了‘危险’的标签。
当然,这些人指的是沈默的护卫,而沈默毕竟太年轻,对方还没把他放在眼里,心道:‘也许是哪家贵公子出来游玩吧……看起来像是军队方面,到底是哪家的呢?’
这些心理活动说起来复杂,其实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沈默朝那人抱拳道:“在下姓徐,京都人士,今日贪着赶路,结果错过了驿站,天黑风大,特来此处投宿,”说着微笑问道:“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姓肖,不肖子孙的肖,”这种自我介绍,沈默还是头一次听,只听那人道:“家在宣府,这是在回家过年的路上。”
两人便互道幸会,寒暄了几句。沈默的那份气度摆在那,只要一开口,哪怕不刻意做作,也能让对方的轻视之心尽去,不自觉地便用上了敬称,为他介绍此处的情形道:“徐公子,在下来时,此处空无一人,想是知客们受不了寒冷,跑回观里去猫冬了。”
“原来如此,”沈默微笑道:“那在下主仆便在借宿一夜,不打扰您和贵属吧?”他只是出于礼貌的问一句,既然都不是主人,当然没必要征得对方的同意了。
“不打扰……”那人摇摇头,微笑道:“东边的配殿被雪压塌了房梁,如果公子不嫌弃,就和贵属在西配殿凑合一宿吧……”
沈默的目光在那人脸上掠过,又看了看大殿里面,过一会儿,歉意笑道:“对不起,在下从不住西屋。”一般此时的家庭中,主人夫妇住正屋,儿子住东屋,女儿才住西屋呢,所以一般讲究人,在投店时,都会避开西屋。
那人当然知道这忌讳,可这是在野外,神仙住的大殿,又不是家里的四合院,有必要穷讲究吗?
但沈默的态度十分坚决,就是不住西配殿。铁柱他们也纳闷,大人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不过他们更知道,大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的。
“要是不住的话……”说了这么久的话,那人还是站在殿门口,道:“可就难办了。”
“您看这正殿多轩敞啊,”沈默循循善诱道:“你们只占了不到一半的地方,分给我们一点点便可以了。”
“这个,不太方便……”那人耐着性子道:“有女眷。”
“肖先生你放心,我保准非礼勿视。”沈默一脸诚恳道:“请您相信我们。”
“唉……”那人看看里面,又看看沈默,正在为难之际,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道:“大叔你真磨叽,这地方又不是咱家的,且咱们也用不了,就让人家进来呗……”原来是里面的人等不耐烦了,从那男子身后探出头来道,却是一个穿着厚厚棉袄的少年。
沈默只见其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瘦削,面上手上全是黑灰,根本瞧不出本来面目,只能看到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细致的牙齿,跟皮肤极不相称,而且头上戴一顶黑黝黝的大狗皮帽子,棉袄脏兮兮的,还露出几缕棉絮,活脱脱就是个小叫花子。
可那分明不是一般人物的肖先生,竟对这小叫花子似乎很是恭敬,微微欠身道:“您怎么出来了?”
“你出来老长时间,”那小叫花子道:“我就跟我哥过来看看喽。”他的汉话说的很好,只是腔调上有些特色,像唱歌一样。
话音未落,一个衣着华贵,身形魁梧,神情彪悍的男子,也出现在门口,目光不善的打量着沈默和他的卫士,突然意义不明的哼一声道:“让他们进来吧,人家有胆进来,我们就有胆答应。”如果说那肖先生的汉话是原汁原味,那小叫花的是别有情调,这男子的汉话,就有些叫怪腔怪调了。
肖先生心里郁闷,但事已至此,只能苦笑道:“公子请。”
沈默笑笑道:“三位请……”便在铁柱等人的护卫下,迈步往殿门走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