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吉和朱衡对望一眼,毕竟他们只是局外人,虽然知道事态严重。却没预料到,会是如此严重……徐阶说的没错,一旦成了窝案,他这个辅哪还有脸再混下去?只能卷铺盖回家了。
“那该怎么办?”两人终于体会到,徐阁老那种束手无策的郁闷了。
“有两个办法。”徐阶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现已经凉了,不由有些可惜的搁下杯子道。
“哪两个?”两人齐声问道。
“忍或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徐阶淡淡道:“你们放心,这局棋还在我手里,至不济我就退下来,不仅这个案子一了百了,恐怕连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也得被掀起的浪给呛死!”
“不到无路可走,万不可做此想。”两人让徐阶的决绝镇住了,连忙道:“大明离不开元翁,我们也离不开元翁!”
“没有离不开的人,离开谁也照样转。”徐阶摆摆手道:“你们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言退的。”虽然整天把个退字挂在嘴上,但徐阶知道,在朝和在野的差距之大,就像披坚执锐对赤手空拳,虽说不一定会输,但也太难太难了。
所以只要有一点可能,他是不会退的……“不说退了,那就只剩下个忍。”朱衡沉声问道。
“对,也不用忍多久,”徐阶悠悠道:“还有八天过年,只要忍过这八天去,就风恬浪静了。”
“为何?”朱衡道。
“因为今年是大比之年。”回答他的是赵贞吉,身为礼部尚书,自然对这些事更敏感,道:“正月十五以前,债主不讨债,衙门不开门。过了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春闱。这段时间,士子最是老实,说话都不敢大声,唯恐被人寻趁,拿不着考牌子。”
“不错,主要就是那些士子在闹,但真对着终身大事,也就不敢闹了。”徐阶颔道:“考完之后等榜,他们还是得老实。只要耗到最后一刻才榜,就又是一个月。国人健忘,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早就不知关注什么新鲜事儿去了。”
“这么说,只要捱过年前这几日便可?”朱衡沉声问道:“这倒不难,年根底下,朝廷本就事多嘛。”
赵贞吉也体会到徐阶的老辣,心说,好一个无招胜有招,真不愧是乌龟派掌门。便干笑道:“原来我们白着急了……”
“你们着急是对的。”徐阶缓缓道:“那些人我不是不处理,只是要等到风波过了,冷下来再说,现在只能勉为其难硬扛着。”说罢定定望着两人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关键时刻,还得靠你们这些老伙计抗起来。”面对着空前的危机,徐阶知道光靠嘴说没用,还得拿出点实际的,于是道:“老夫以前偏爱少年人,觉着长江后浪推前浪,事实证明这是错误的……朝廷还得靠长者才能稳。”
说着他先对赵贞吉道:“过了年,我会安排你入阁,你要开始准备了。”
饶是赵贞吉看淡名利,但入阁也对他是巨大的诱惑。能做到的,也就是绷住脸点点头,以免丢了面子。
徐阶又转向朱衡道:“事实证明,都察院没有你是不行的,这次没有王廷相掣肘了,你得把这个担子重新挑起来。”
朱衡倒是对都察院不感兴趣,他更喜欢搞水利,但也知道这算临危受命,推脱不得的。于是也淡淡道了谢。
看到他俩这副淡定的样子,徐阶就感到腻味,这就是他不喜欢用老家伙的原因,一个个鼻子插葱,装象!还不大听使唤。
把该交代的都说完了,他也不想再见到两人了,便送客道:“好些人还提着心在那里不安呢。你们也不要在这里守着我了,去转告那些没来的诸位,不要怕,也不要乱动,安心过年就是。”
两人点头称是,便起身告辞。
待他们一走,徐阶那强提起来的精气神,便一下子全泄了。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对那老仆疲惫道:“扶我……”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好在老仆服侍他多年,知道徐阶的意思,便扶他移动到躺椅上躺下,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再拿条毯子给他盖上。
换到最不费力的姿势,徐阶终于又想说话了,声音暗哑的对那老仆道:“真是累了……别人在我这个年纪,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你说我这是图个啥?”
老仆憨厚的笑道:“为皇上为百姓,为咱大明朝呗……”
“呵呵……”听了他的回答,徐阶疲惫的笑起来,声音含糊道:“是,也不是……”便沉沉进入了梦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