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挂掉电话,心情仍旧郁卒。
跟杨素彻底撕破脸了,这样也好,他最烦上流社会虚伪的那一套所谓礼仪,明明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却不得不笑脸相对,一个个装着风度皮笑肉不笑的,有意思吗?
人生在世,爱憎分明,恩怨分明,爱就轰轰烈烈爱,恨就直接了当的恨,这样活着才叫畅快,叶欢一直是这么做的,他与上流社会最不相融的地方也在这里,他学不来那种虚伪,打心眼里反感那种虚伪。
满地打滚的痞子互相搀扶着惶恐离开,虎视眈眈停在福利院门口的推土机和吊车也都开走了。
福利院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安详,只是门口却显得凌乱狼藉,不时能看到几点血迹,血迹渗入泥土,泛出淡淡的暗红,分不清是孩子们的还是那些挨揍的痞子们的。
叶欢几步上前,蹲在老院长身前。
南乔木正给老院长检查伤势,从车上的急救箱里拿出绷带给老院长包好,这时老院长也渐渐苏醒过来,看着围在身边的叶欢,南乔木等人,老院长笑了笑,疲倦而虚弱。
叶欢心中一痛,这位老人付出太多了,为了孩子,他将一生的心血都耗在福利院里,穷苦窘迫一生,临到晚年,还遭到这般折磨,如果要说不公平,命运对他是最不公平的。
老院长仍躺在地上,喘了一阵粗气,乔木和叶欢合力将他扶坐起来。
“疼死老子了!”这是老院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叶欢强笑,心中却越酸楚,他试图用玩笑化解这酸楚的情绪。
“老院长,您这台词不对呀,您睁开眼应该抖抖索索从兜里掏出两毛钱,第一句话应该断断续续说:‘这是我这个月的党费……快,快给我开张票。’”
南乔木流着泪,却噗嗤一笑,没好气的狠狠捶了他一下。
老院长一楞,接着中气十足的骂开了:“小兔崽子,你成心咒我死呢吧?等老子能动弹了,看我不抽死你!”
说笑几句,孩子们早已围上来,一个个哭着笑着簇拥在老院长和叶欢身边,积蓄一晚的委屈和恐惧,这时全泄出来了。
老院长含着泪,颤抖的手抚过一个个孩子的头顶,看着孩子们委屈的泪水,老院长摇头叹息,表情沉痛。
小清拉着老院长的手,朝他额头的纱布心疼的吹了几口气,胖胖的小脸蛋布满泪水,却用稚嫩坚强的童声道:“院长爷爷不疼了,不疼了哦,疼也不要哭,要做个坚强的好孩子……”
老院长使劲擦了把眼泪,笑道:“不哭,院长爷爷不哭了。”
站起身,看着满目疮痍凌乱的院门,老院长摇摇头,叹道:“造孽啊……这些人,唉,人在做,天在看,他们会有报应的。”
说完便领着孩子们开始清理院门。
叶欢抿着嘴,出神的看着老院长苍老的背影,忽然道:“老院长,他们会有报应的,天不报,我来报!”
***************************************************************派人从城里租了两台大客车,叶欢将老院长和所有孩子们都送进城里的中心医院检查身体,有伤的治伤,没伤的体检一下也没坏处。
叶欢坐进奔驰车里,静静想了片刻,便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他一直不怎么愿拨的号码。
电话刚接通,叶欢劈头便道:“有人欺负你儿子,帮我把杨清风撤了,我去叫人收拾他儿子!”
电话那头,沈笃礼一楞,接着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是总理呀,撤一个省委书记应该没问题吧?”
沈笃礼怒道:“胡闹!我的权力是人民给的,人民给我权力不是为了帮你解决私人恩怨,以后别跟我说这种混帐话!”
“那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怎么办?”
“你别跟我说,我不管,怎么办是你自己的事,反正绝对不允许你打着我的旗号狐假虎威……”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是狐狸,你是老虎,明明不是一个物种,我怎么成了你儿子?有点可疑……”叶欢不满的咕哝。
沈笃礼:“…………”
为什么他每次跟儿子说话,总有一种扇他耳光的冲动呢?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我很忙。”
电话里,叶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用一种很受伤很悲痛的语气道:“……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
沈笃礼:“…………”
“亲生父亲绝不会对儿子这么狠心,看着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却置之不理,所以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叶欢委屈的指责道:“……我肯定是当年我妈和大明湖畔的乾隆皇帝生的。”
沈笃礼脸色由黑转绿:“…………”
“你是我后爹……”叶欢幽幽的下了结论。
“闭嘴!你这混蛋!”沈笃礼咆哮。
深深吸了口气,沈笃礼语重心长道:“叶欢,我不管你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你们年轻小辈之间的事我不想理会,我工作很忙,没功夫帮你到处擦屁股,你已经成年了,是个男人了,男人既然有胆子惹事,也应该有能力把惹出来的事解决,这才叫真正的男人,如果你靠打着我的幌子四处招摇,你以为你能招摇多久?”
沈笃礼语气一顿,嘴角忽然露出诡异的微笑。
“如果……如果你愿意来京城,回到咱们沈家老宅,这档子事儿就不算事,很轻易能解决,叶欢,你考虑一下怎样?你是沈家的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不可能一辈子流落在外,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叶欢沉默片刻,慢悠悠道:“沈总理,我现我和你很没有共同语言,……咳,相见不如怀念吧,拜拜。”
沈笃礼默然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忙音,呆了好一阵,忽然笑出声。
“这个混帐小子……”
***************************************************************实质的问题有很多,比如……土地。
叶欢挂了电话后,在车里点着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眉头拧成了川字。
正在思考如何对付杨素,让他乖乖把土地交出来时,周媚打来了电话。
“叶欢,你没事吧?听说杨素派人去拆你们的老楼,你……受伤了吗?”周媚担心道。
“我没事,那帮痞子被我们打跑了……周媚,有什么合法的手段能把福利院周边那十几亩地拿到手?”
“这个……很难。”周媚缓缓道:“土地的事情,我早已打听过,你们福利院的全称是宁海市第一人民福利院,本来隶属宁海市民政局管辖,福利院是七十年代建立的,当时的土地所有权在宁海民政局,后来因为地处偏远郊区,民政局经过讨论,便把这块土地出让给当地乡政斧,去年杨素又从乡政斧把土地拿了过来,所以从法律上来说,杨素对这块土地的处置权是完全合法的,时限是四十年,如果从法律的角度去寻找漏洞,很难找到。”
叶欢郁闷的叹了口气:“这么说,他杨素拆我的楼是合法的,而我把那帮拆楼的混蛋打跑反而是暴力抗法?”
周媚的声音有了些许笑意:“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