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报处的负责人从沉默中洞悉了对方没有说出口的内容,她直起身,看着对面眼神有点漂移的俊美青年,慢慢地说:“看来我们需要想想别的办法了。”
墨拉维亚没有正式上过预备队的夜班课程,他只是旁听了几次,就能用云深一直非常注重普及的语言和人流利交谈,文字的速度也相差无几,这种天赋连范天澜也不能与之相比,但他无论在军事训练还是其他工作中,从来不担当建设性事务,这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理由,而是因为……这大概要从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一头只能和兄长间隔见面的小龙的时候说起。
“墨维,长老们已经开始为你启蒙了吗?”
已经有了成年轮廓的萨尔夫伦用人形抚摸着它放在腿上的大头问。
墨拉维亚点点头。
萨尔夫伦伸手往身旁的沙滩一指,一小堆颜色大小都不同的禽蛋出现在细腻的沙面,墨拉维亚高兴地撑起了身体,正打算用尾巴把它们通通卷过来,萨尔夫伦在这时候说道:“墨维,只要你能分出这三种颜色的蛋各有多少个,我再给你同样多的。”
然后墨拉维亚数了一整天。
到底也没数对。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阿卡嘴里念念有词,他身旁的狼人听他一直嘀咕,后来还掰上了手指,即使路途劳累也难免好奇。
“你在算什么?”
阿卡停下计算,回答道:“从我离开部落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一天了。”
“从你们接到帝都出兵的消息到如今,过了多久?”布拉兰策马过来问,已经走了三份有一的路程,他才想起这个问题。
“二十七天。”
一边的狼人有点色变,“那不是我们到撒谢尔没两天就要开打?”
“如果我们还是这样前进的话,恐怕是。”布拉兰说,他看着阿卡,“你们来到撒希尔的速度很快,是那位术师给了你们什么帮助?”
阿卡抬起一只手,挠了挠脸。
由布拉兰带领的这支援军已经走出了森林,正在穿越热火之山,接下来就是一路向东,经过两个部落共有的铜矿,沿着大河河岸再走上一段才能到达撒谢尔。即使他们早已轻装简行,路上也没有遇到除了自然之外的障碍,至少也要再走上五六天。
到时候拉塞尔达的强兽军离他们有多远?
阿卡的回答对布拉兰没有什么参考意义,直到两天后他发现远处因空气蒸腾而扭曲的景物,才发现矿山之中有人在开采和冶炼,甚至在他们靠近时,还遇上了沿着单轨从矿山之中成车运出的粗铜块。而看到他们这些狼人,那些驱赶牲畜拉车的人类也没有一点惊异的样子,当撒希尔的狼人们抻着脖子去看只在崎岖的山缘露出一点形迹的庞然大物时,运输铜块的车队中有两人向离开队伍,朝他们走了过来。
阿卡先下了他那匹驽马,然后回头看向布拉兰,布拉兰一脚踩在马镫上,翻身下马,脚底刚触到地面,他就猛然转头。不止是他,撒希尔的狼人们也在瞬间警戒起来,为那一道惊悚尖利,不知何物发出的呜声长鸣。
看起来像是车队领袖的彩发男人步伐如常地走了过来,“吓到你们了?那是我们的船队到了。”
布拉兰身旁的狼人皱眉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们一遍,问道:“……你们是撒希尔的狼人?”
撒希尔这个词倒不会让人误会,布拉兰没有回答他,阿卡替他应了一声,然后他们非常自然地说起话来,因为语言颇有不通,两人不得不手舞足蹈地用动作表达未尽之意,而其他狼人只能用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围观。很久之后,一个人类和一个狼人都有点喘了,才算把话“说”明白,然后那个人类思索了片刻,跟阿卡又说了几句,一直默默旁听的另一人朝他们比了一个手势,转身就朝他们的车队走去。
远远地看见那些押车的人类聚成圈不知道在干嘛,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的撒希尔狼人们有些烦躁起来,布拉兰抬手压下了他们的骚动,阿卡在他身边说道:“他们早就知道战争的事。”
这支车队的成员看起来都是体力不错的人类男性,布拉兰问:“远东术师不让他们参战?”
“他只需要最好的。”阿卡说。
布拉兰听出了他语气中不明显的意味,将眼光重新转向山壁后热气蒸腾的地方,光是看着就知道那个矿场的规模有多大,而那些高耸的灰色巨物到底是什么,恐怕和黑发术师的许多造物一样,就是他近前去看也不会明白。他每一次路过,人类冶炼的场面都会比上次更惊人。
斯卡与黑发术师约定的开采时限不长,又只在撒谢尔的那一半地盘上活动,洛德族长再反对也不能像在盐场一样,在这些人类建好他们那些奇巧而好用的晒盐屋之后就赶出去,撒希尔不是没想过将这些拥有技艺的人类硬留下来,却没想到他们居然用那个通信匣子朝撒谢尔发出了消息,而撒谢尔很快就派人来要将人类全带回去,之后才有撒希尔“不慎”弄坏通讯匣子的事情。布拉兰曾经认为族人的做法太短视也太急躁,经过三个季节的海风侵袭和使用磨损,那些晒盐屋已经出现了破败的迹象,而部落里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但假如这些人类和林蛭一个样,洛德族长的决断也不能说是不智的。
“——你们是我们的援兵,他们让出这批铜块的位置,让我们随船队顺流而下的话,一天之内就能到达撒谢尔。”阿卡不知什么时候又说起话来,布拉兰简直要以为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在讨论这个,现在有结果了。”
那名彩发队长一直在和他们一块等待,看到他的同伴牵着一头短腿马走来,他笑着看向阿卡和布拉兰他们。
“‘跟我走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