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小两口头一次卖卤肉,比寻常出摊儿卖猪肉还早半个时辰,到肉市的时候,便是住着城里的屠子都还没到。
张放远本意是想许禾就挨着他的猪肉摊儿卖的,但是许禾是个讲究人,爱干净。肉市里尽数是生肉的腥味,现在天气渐热,这头很遭蚊虫,生食和熟食在一起卖,让人瞧着怪寒碜的。
想来也是,换自己也不会想在骨肉渣案板上一层油腻血丝的猪肉摊儿前买熟食,便答应了许禾。
可如此两人就又得分开了。
“去天街口的夹道边卖,那头吃耍的摊子和人都多,且又常有衙门的人巡逻维持秩序,最是安稳不过。”
许禾答应,那头他以前也没怎么过去,只大概晓得是什么样,正好过去踩踩点。
他背起背篓,同张放远道:“你可得好生招呼买客,小心我比你先卖完了去。”
“真不要我跟你一起过去?”
有张放远跟他一道他就用不着多操心什么了,可是他并不想事事都依赖靠着张放远,倒不是信不过他,既是两口子,那就都得承担起养家来。
“没事。我十岁就能来城里卖东西了,应付得来。”
张放远微叹了口气,谁叫他摊上个争气的夫郎:“好吧。有什么事就叫个人给我带信儿过来。”
许禾这才出肉市去,张放远一直瞧着人,直到瞧不见身影儿了这才收拾着摆摊儿。
出了肉市,小街石板路两旁都是些铺子,此时过路的尽数是筹备着开门的铺主儿,打着哈欠的伙计,客人倒是少。
晨光迎面发亮,天间薄蓝,巷子里的晨风有呼呼的过墙声儿,味道和他往时嗅惯了的有所不同,昔时是乡间的青草野花菜地,城里是新鲜出笼的包子浇了辣椒油的面条……
背上沉甸甸的重量让许禾感觉有朝一日也可以轻松的拿着一串钥匙去开门做点小生意。
怎么不可以呢?
几个月前的这个时辰,他还在地里挥着锄头挖地,赶着太阳出来前割一背篓草回家做早饭……如今却是能到城里来带着自己双手做的吃食卖钱,还能得自己丈夫应许,这是以前想都不曾想过的。
不能想的都能实现,更何况是有所想而筹谋的。他抓紧厚实的背篓带子,往上掂了掂背篓,大步往前去。
天街是条大街,夹道两旁宽窄都比得上窄地的两条街,周遭有摆的整齐的小摊,卖什么的都有。
煎饼炸饼、甜糕糖水、糖画糖葫芦……也有摊面儿大些的,后头摆了两张桌子,煮粉煮面条端过去供客人吃,这些出的摊儿比他还早许多。
许禾来这边的次数少,这头全然就是耍乐花钱的地儿,农户人家一般上城里都是为了采买家用东西,用不着上这边。
他一边四处观摩打量着,一头给找上来收钱的摊管钱。
“我先摆一日看。”许禾照着张放远说的同摊管说,又给了一日的摊位费,十文钱。
天街的摊位费本身就比肉市那头高,且租的时记间越短越贵,若不是为了试水,他都舍不得这么贵的摊位费了。
“成,自寻个摊子吧,上头没贴红条的单摊儿都是能选的。”摊管看价格都没问直接给钱,以为是个老江湖,也没刁难吊价。
许禾谢了人,来的早可选的摊子还比较多,他立刻挑了个靠路边显眼的地儿,麻利儿摆摊。挨着的是一家混沌摊儿,两个摊子卖的东西不会重叠,省去了些是非。
头一次卖,许禾准备的东西并不多,他卤了半个猪头,一笼肥肠和猪心,除此之外,又卤了点蕨菜和笋子,还有先前存的木耳。总共不多,可样数还挺丰富的。
他切了一点卤肉作为试吃,很快摊子就摆开了,装在一个木制的长托盘里,铺上蚊帐布,盖一半露一半,既能保持卤肉的洁净,又能让路过的人看见卖的是什么。
天街来往人多,但人流却不似是肉市菜市那头,一般早市上人最多,东西也最好卖。天街这头因是消遣的地儿,太早了反而客流小,有些生意都是附近铺子的东家或是做事儿的伙计。
摊子上的早食这时候是好卖的,面条馄饨夹着嫩脆菜叶的夹饼就旁头的馄饨摊子,许禾摆开摊子的功夫已经接了三个客了。
也怪不得好些已经被租用的铺子上不见摊主来出摊,原是没到时候。不过许禾还是觉得,既摊费这般贵,早点出摊早些赚,这样就不觉得摊位费太贵了。
“小哥儿,卤肉怎卖的,切一碟子过来。”
许禾在摊子后头的高凳儿上坐守着摊子,左右看着那些摊子前在冒白咕咕蒸气的是怎么招揽客人的,这朝就听见有人问过来。
他连忙从凳子上下来:“猪头肉四文钱一两,猪心八文钱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