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多年的经验,田贯觉得这周虎十分可疑。
当日明明是这周虎与童彦一同率军遭到叛军的伏击,然而这周虎安然无恙,童彦却落得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据王迅、张期二人所言,童彦当时可是与这位周都尉在一起的。
而赵虞也注意到了田贯的目光,故作苦笑地说道:“田御史这般看着周某,莫非是怀疑周某加害了童都尉么?”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田御史淡淡笑道,但一双眼睛却盯着赵虞。
就当赵虞思忖着该如何打发走这位缠人的田御史时,忽然他廨房的门外走入两人。
赵虞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是陈太师领着毛铮来到了他的廨房,因此他连忙起身行礼。
从旁,御史田贯也瞧见了陈太师,脸上当即露出了惊诧之色,他连忙起身行礼道:“田贯拜见太师。”
陈太师先是微笑着朝赵虞点点头,旋即若有所思地看着田贯,半晌后才说道:“啊,原来是田御史。……田御史怎么会来许昌?”
田贯不敢隐瞒,如实道出原委:“前一阵子,前梁城都尉童彦其家眷遭人屠戮,凶手留下‘赵氏死士’后逃逸,朝廷震怒,命下官彻查童都尉及其家眷遇害之事。下官在梁城得知童都尉生前与周都尉关系不浅,是故特来向周都尉打探一些事,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哦,原来是这事。”
陈太师恍然大悟,当即吩咐赵虞道:“既然如此,居正,你可要好好协助田御史,将你所知的一切如实相告,不得隐瞒,明白么?”
此时赵虞已猜到了几分,顺势答应道:“请老大人放心。”
见此,陈太师这才点点头道:“本来还想叫你带老夫在你都尉署转转,既然如此,你二人先忙,老夫自己去转转。”
“恭送老大人。”
赵虞与田贯不约而同地亲自将老太师送到了廨房外。
此时再看田贯,他看向赵虞的神色就有些不同了,毕竟他方才听得很清楚,那位老太师对眼前这位周都尉是称呼表字的——一般来说,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称呼表字。
这位周都尉,莫非是老太师亲近的晚辈?
惊疑不定的田贯,小心翼翼地问道:“周都尉,不知您与老太师是……”
这个时候不沾沾那位老太师的光,更待何时?
赵虞不动声色地笑道:“惭愧。……有幸得到老大人的赏识,为我取了表字,有意收我为义子,让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不敢高攀……”
田御史的面色微微一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门口,旋即笑着对赵虞说道:“想不到周都尉竟能受到老太师的赏识,当真是羡煞旁人。……时候也不早了,倘若周都尉已没有什么线索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与方才相比,这位田御史的态度转变虽然谈不上前倨后恭,但着实是客气了不少,至少已不再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赵虞。
而赵虞也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只是邀请田贯晚上到他府上赴宴。
田贯原本怀疑赵虞,并不想接受,可一听陈太师目前就住在赵虞的府上,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当晚,赵虞在自家府上盛情款待了田贯,陈太师与毛铮亦在他的邀请下出席了这次饭宴,让田贯受宠若惊之余,颇感欢喜。
酒宴过后,田贯在赵虞的挽留下,在府上住了一宿。
而期间,陈太师与赵虞一同来到了后者的书房。
他笑着对赵虞道:“今日,老夫算是替你解决了一桩心事吧?”
尽管这位老大人始终笑吟吟地,但赵虞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逐渐也发现了,这位看似粗枝大叶的老太师,实际很擅长旁敲侧击,这好比方才这句话,未必不是一句试探。
鉴于此,赵虞故作不知地说道:“老大人这话,让晚辈有些糊涂了。”
“糊涂?呵呵。”
陈太师轻笑一声,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赵虞,旋即笑着说道:“糊涂也罢,老夫观你为人,也不像是会对妇孺老弱下毒手的人。……关于田贯提到的‘赵氏死士’,你知道多少?”
这话还真让赵虞不好回答,他思忖了片刻,谨慎地回答道:“据晚辈之见,这赵氏死士,顾名思义,即赵家的死士……我曾听说,童都尉这些年,对各地赵氏家族做了一些……唔,这样那样的事,也许就是那些人复仇。”
“这样那样的事?”陈太师失笑般看了一眼赵虞,说道:“你几时这般忌讳了?”
说罢,他轻轻敲击了几下扶手,在一番思忖后,怅然叹了口气。
一时间,这位老太师看上去竟有些虚弱与无助。
平心而论,老太师并不在意童彦的死活,他甚至都不想去追究什么‘赵氏死士’,因为他已经知道那大概是怎么回事,就像眼前他新收的义子所言,只不过是赵氏人对童彦的寻仇之举而已。
从良心来说,那童彦死有余辜,唯独他的家眷亦遭到屠戮,才让老太师有些怜悯。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希望这件事能就此告一段落。
相比较‘赵氏死士’,他更在意得是江东叛军的赵氏兄弟,倘若说前者只是向童彦复仇,那么后者,俨然就是将矛盾对准了晋国朝廷。
这才是真正的威胁!
深吸一口气,老太师正色说道:“居正,还有月余即将秋收,你要严格把关,决不可出现任何疏忽,明白么?”
看着老太师那双重新恢复锐利的双目,赵虞心中一凛,恭敬说道:“明白。”
见此,老太师站起身来,拍拍赵虞臂膀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说罢,他负背双手,迈着大步走出了书房。
“我送送老大人。”
赵虞抬起头来,赶了上去。
此时这位老太师的背影,给他一种莫名疲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