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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梦回(9)/p
p秦可的身形僵在了化妆椅上。/p
p她怔怔地望着镜子里被化妆灯模糊了身影轮廓的男人许久,才轻眨了下眼,回过神。/p
p原来……/p
p消失的这六个月里,他是因为去做了这件事情吗。/p
p秦可的心口微微抽疼。/p
p从认识方旭升后,对方与她渐渐也成了朋友,一次闲暇里,方旭升曾经跟她提过,他之前便为霍重楼联系过国外的整容和面部恢复医生——只是这种近乎全脸的手术风险度极高,而且无论是准备过程、手术过程还是恢复过程,都十分痛苦,几乎等同于无数遍地复制和重复当初被毁掉的痛苦过程。/p
p而且还是有很高的失败几率,严重的甚至可能因为大面积重创的后期感染而有生命危险。/p
p霍重楼那时候大抵心死,他也从来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如何感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方旭升的提议。/p
p也是因此,秦可从来不在霍重楼面前提这件事。/p
p她尊重他的决定,尊重他的自由。重要的是,秦可不在乎他的模样——前世她和这个人朝夕共处了那么久,而且重活一世,历经生死,模样对她来说早就没有什么意义了。/p
p而最最重要的是,他的脸是为她毁的,她只会更珍惜他也更在乎他,那些疤痕都是在提醒她,这个人有多么爱她——不惜性命。/p
p她也就绝未想到,霍重楼竟然去做了这个手术。/p
p为了谁,原因何在,不言而喻。/p
p秦可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转身绕到椅子后,走到霍重楼面前。/p
p她贴近他的面孔,下意识地伸出手去,隔着薄薄一层空气,顺着他清隽面庞的弧线,一点点下移。/p
p女孩儿的指尖颤抖,瞳孔微栗,眼圈一点点红了起来。/p
p这张脸当然绝无可能恢复到最初的模样,隔着远了、有化妆灯的模糊光晕,她之前并未看清。/p
p而此时站在咫尺的距离上,她能够看到那冷白的肤色下微微黯淡的痕迹,还有边缘位置淡淡的原伤与手术针脚留下的疤痕。/p
p她没办法想象那场大火之后他经历过如何的地狱一样的痛苦,更没办法想象,在经历了那样的痛苦之后,他竟然还会选择重新手术,再把不知多少倍的痛楚重新加身。/p
p但只看这些痕迹,秦可的心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不留缝隙,攥得她几乎窒息,胸口与肺部传来阵阵针刺一样的痛意。/p
p可这点痛意,哪抵得上他曾经历过的分毫?/p
p这样的大毁之后这样的重塑——那和一次又一次的剥皮削骨有什么区别!?/p
p他该有多疼……该有多疼啊?/p
p秦可的手落到霍重楼的衣领位置,她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服,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在她通红的眼眶里凝结成大颗,然后扑簌簌地擦着脸颊落下。/p
p“对不起……霍重楼……”/p
p女孩儿泣不成声,紧紧地抓着男人的衣领,用力地抱住他的腰身——/p
p“都是因为我……是我毁了你……对不起……”/p
p霍重楼显然没有料到女孩儿的反应。/p
p从秦可伸手过来,他还有点紧张,恢复已经是最理想的了——但疤痕犹在,他还在担心秦可会不会介意。/p
p然后他没想到的,秦可竟然失声哭起来。/p
p——/p
p看见女孩儿眼圈红了,泪珠子扑簌落下的时候,霍重楼比手术台上的时候慌多了。/p
p他想也没想,连忙伸手反抱住怀里的女孩儿。/p
p“怎么会是你毁了我?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以为我是在那场火灾里毁容的?不是,是后来……后来的一次意外而已。”/p
p“…………”/p
p听见霍重楼那牵强的想要安慰自己的谎言,秦可眼泪更止不住地涌出来了。/p
p等她终于勉力压下了心里的难受,而回笼了理智的时候,秦可才突然发现——他们现在还在剧组,人来人往的各种配角和工作人员都齐聚一堂的副化妆室里。/p
p而之前簇拥着霍重楼进来的那些人,以剧组制片人为首,此时有一个算一个,脸色尴尬又微妙地站在原地。/p
p走也不是,等也不是。/p
p开口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p
p——/p
p秦可哭了多久,他们就在旁边看了多久。/p
p纵使和霍重楼在一起太久,早就没有之前那么薄的脸皮,但秦可此时还是有些大不好意思,眼圈泛起的红迅速蔓延到了脸颊上,眼神尴尬得恨不能找一条地缝儿钻进去了。/p
p但霍重楼不一样。/p
p他在这方面一贯“天赋异禀”——众人加身那些目光他视若无睹,甚至称得上旁若无人,全然没有半点在意。/p
p“霍先生……”/p
p制片人此时见到了插话的空隙,连忙带着尴尬维持的笑容走上前。/p
p“这位小姐和您是……?”/p
p霍重楼按住想要挪开一段距离的秦可,手仍扶在女孩儿腰上不肯放开。/p
p然后他看向制片人,淡淡开口:“这是我的未婚妻,秦可。”/p
p“未、未婚妻??”/p
p制片人脑门上的汗刷一下子就下来了,他身后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p
p——/p
p虽然之前见了两人的亲密,但圈里金主和金丝雀之间比这还亲密的都多了去了,所以他们刚刚只当这哭得梨花带泪的小姑娘是这位大金主养的金丝雀,而如今被郑重说是“未婚妻”……/p
p包括制片人在内,多数人根本不认识这小姑娘——毕竟偌大一个剧组,他们不可能每个跑龙套的小配角都认识。/p
p可如果是大金主的未婚妻,在他们剧组跑龙套……/p
p制片人回神,笑得比哭都难看。/p
p“原来、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失敬失敬,霍先生您的未婚妻实在是太谦虚低调了,进组时间不短了吧?我们竟然没人知道她和您的关系……”/p
p霍重楼闻言嘴角轻勾了下。/p
p他微侧身,垂了眼,伸手轻揉了揉女孩儿的长发。/p
p“我家秦秦一贯这样。”/p
p“哎——”/p
p旁边的化妆师亲眼见着自己忙碌了半个小时的妆容造型在这一哭一揉间彻底毁了,自己都有想哭的冲动。/p
p但实在慑于金主名号,化妆师敢怒不敢言,只能苦巴巴地咽了回去。/p
p不过她这一声却提醒了秦可。/p
p秦可伸手拽下霍重楼揉乱了自己长发的手,无奈地低声开口:“我今天还有最后一场戏,你要不要先回去?”/p
p女孩儿的声音里还带着点未散的哭腔。/p
p霍重楼听得心疼,微皱起眉,显然不想她撑着这种状态工作。/p
p他抬头看向制片人。/p
p“什么戏份,一定要今天拍吗?”/p
p制片人趁刚刚的工夫,早就找来了选角导演听对方介绍完秦可在剧组的角色,此时脑门子上白毛汗又多了一层。/p
p听到霍重楼的问题,他立刻摇头,拨浪鼓似的——/p
p“当然不用,当然不用,秦可小姐随时来,什么时候有时间都行。”/p
p霍重楼满意点头。/p
p秦可却无奈极了,她压低声音,微微侧身。/p
p“霍重楼,你别闹,这是我的工作。”/p
p“这是你的工作,而我是你的老板。所以你应该听我的安排。”/p
p秦可:“……?”/p
p秦可:“你怎么就成了我的老板了?”/p
p霍重楼理所当然地开口:“我是剧组的投资人,而且现在已经是最大投资人,也就是说,你们的工资主要是我发的——发工资的人不是老板,还会是什么?”/p
p秦可:“…………”/p
p说得太有道理,竟然没法反驳?/p
p霍重楼嘴角一勾,看向旁边擦汗的制片人。/p
p“我说的难道不对吗?”/p
p“对对对,当然对,霍先生就是我们的老板啊。”制片人谄媚地笑着。/p
p秦可快要在心里翻白眼了。/p
p真被霍重楼这样折腾下去,那她今天这最后一场戏还真得黄。/p
p这么一想,秦可没办法了,只能微绷起脸:“我剩的戏份真的很少,今天拍完就能结束——你不能耽误我的工作。”/p
p“……”/p
p霍重楼垂眼看她。/p
p看出女孩儿是真的坚持,霍重楼只能让步。/p
p“那好吧。”/p
p他遗憾地轻叹了声,又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女孩儿的长发。/p
p“那我在这儿等你——不能赶我走。”/p
p“我可以不赶你走,前提是你不能耽误我的工作。”秦可小声地“警告”。/p
p某人在不务正业干扰人心这方面前|科|累|累,秦可实在是不放心他。/p
p霍重楼看出她的戒备,哑声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