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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衣冠户(1 / 2)

满唐华彩 怪诞的表哥 6429 字 10个月前

第185章  衣冠户

        南熏殿。

        “许久未见右相了。”

        高力士迎了李林甫,问道:“近来朝中因今科名次争执得厉害,却不见右相出面?”

        “忙于劝农春耕等国家大事,未顾得上一场小儿闹剧。”

        “还真是。”高力士笑着连连点头。

        李林甫自然是顾不上科场,大唐的均田、府兵、租庸调等大事没忙完,如何理会得到一个小儿中不中状元?毕竟今科还有两三个寒门子弟及第,不像天宝六载野无遗贤。

        待君臣相见,连李隆基也夸了他一句。

        “右相行事稳重啊。”

        “圣人过誉,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老臣如履薄冰,不敢像少年人一般折腾。”

        有些人在春闱之事上折腾得太厉害,已经被李林甫敲打过了。

        ——“贪心到连圣人的颜面都不顾了?该中的进士一个没少,连状头也得拿?将作监终究是十郎在管,还能不让你们私下造纸刊书?何必伸手到明面上?拿出个交代来使圣人满意了,你等方好过!”

        总之他一出手,迅速平息了闹剧,如今只剩下一桩小事。

        “既不罢黜薛白的状元,那犯讳一事,有两个办法。”

        避讳这等礼仪之辩是天大的麻烦,李隆基沾都不想沾,不等李林甫说完,已淡淡道:“他不是薛灵之子。”

        “那……少府监的文册上,犹记录薛平昭是薛锈之子,是否改过来?”

        李隆基脸色一沉,道:“朕赦免的是薛锈蓄养的孤儿薛白,还不明白吗?”

        “臣明白了,薛白揭发薛锈谋逆之罪证,大功脱贱,臣这就为他落籍。”

        李林甫领了口谕退下,心里一直想,事涉三庶人案,薛白竟还能得到圣人的宽宥?虽然找了个理由,这口子一开,难免有一些人会因此萌生出为废太子平反的奢望了。

        ……

        金吾静街,一路回到平康坊右相府,李林甫第一件事就是召薛白来见。

        他让李岫亲自去。

        “阿爷,孩儿是否与他说,是为了给他身份?”

        “不必说,他若不来,那便由他。”

        这般说,是因达奚珣曾招薛白前来,遭到了拒绝。

        李林甫心胸狭窄,早憋着怒气,当然,薛白得罪他的次数多了,再狭窄的心胸也是能通气的。

        倒没想到,只等了小半个时辰薛白便到了,他送别了高适,第一件事就是到右相府。

        李林甫正在批阅公文,得到通传,皱了皱眉,莫名感到不悦。

        “竖子来得倒快。”

        “想必右相招我前来,是为了我的编户?”

        李林甫闷声闷气“嗯”了一声。

        薛白道:“一国宰执为我这点小事费心,我该多谢右相,对了,还得多谢右相点我为状元。”

        说来,张垍出手阻止他前程,目的在于给圣人出气。李林甫执意点他为状元,目的反而是害他。

        权场上的人只看利益,不为情绪左右,如今结果对薛白有利,他也就不与索斗鸡这种屡屡挫败的人计较了,倒显得颇有风度。

        “闲话少叙,本相为你立门户便是。”李林甫道:“伱既非薛灵子,又非薛锈子,父母何人?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右相也看过西游?”

        李岫站在一旁听得不由咋舌,暗道薛白好大胆子,敢在他阿爷面前说笑。

        须知李林甫精神刚戾,看起来比风流爽朗的圣人还要严厉,放在一年多以前,更是能轻易决定薛白生死。

        但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有能力者就是会让人高看一眼,薛白如今已展现了他的手段。

        “没看过那等俗物。”李林甫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道:“你要授官,总该有个来路。”

        须知大唐官场上,哪怕是寒门,也能追溯到祖上是谁。

        但薛白一口咬定记不得了,最后李林甫无奈,只好在他的籍册写下“幼失怙,孤寒无依,不知祖籍”,交到少府监去办。

        办完了这桩正事,李林甫还敲打了薛白一句。

        “往后你有了官身,便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休再常到宫中嬉玩。若有庶务,到右相府来办。”

        “那就叨扰右相了。”

        接下来才是今日把人找来的真正目的,李岫顺势便邀薛白到后院饮酒谈话。

        ~~

        “你仅凭圣眷,且无门第,当弄臣可以,在正经官场上确是走不远的啊,怎就不听劝呢?”

        “故而我求进士出身,踏踏实实一步步走。”

        “踏实?”

        李岫乍听这两字,心想薛白太不要脸,一心钻营,凭裙带上位,还敢叫踏实?

        仔细一想,薛白磨砺书法文章,依着科场规矩,老老实实养才望,在仕途一道上竟还真称得上踏实。

        这般做的好处如今不显,旁人会说他私德不佳、出身卑贱,但根基却打得牢,连身世的隐患都被他解决了。

        “踏实是不假,之后便要谋官了,你有何考虑?”

        “十郎可有指教?”

        “你如今只是及第,却还未登科,须先到吏部关试。”李岫道:“白身中了进士,则免了赋税徭役,迈入‘衣冠户’的行列……哦,你不同,你是一日之间从贱籍到白身,再到衣冠户。”

        “是右相提携。”

        “简而言之,你的姓名、家状等一应关白文书,及第后由礼部关试之后,移交吏部,从此便属吏部守选之列,这便是‘释褐’,从平民到官身。”

        说着,李岫愈发亲切,笑道:“虽是杂事,办起来却麻烦。待阿爷着人为你打点好家状,我为你一并办妥便是。”

        “如此,劳十郎费心了。”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李岫道:“但属吏部守选,依旧只是‘守选’而已,三五载也未必能守到一个阙员。依你的进取之心,定然是不愿等的。”

        “十郎果然了解我。”薛白道:“不过,也许国舅能为我谋到阙员。”

        “盐务官终究是俗流,你是状元出身,当任清资官。何况,你想走青云大道,该踏踏实实把底子夯实了。依我所见,最好的办法是参加吏部的博学鸿词试,或书判拔萃试。一科考中,则可不必守选,即刻舍田就禄。”

        其实大唐的官员任期到了也是要守选,也是三五年得不到新的官职,许多官员都是当几年官再休息几年,歇歇停停。

        进士及第只是有了授官资格,但并非是说进士的地位低。释褐之后有了官身,与别的官员都是一样的,甚至进士的名声还要更高些。

        问题在于,官职太少,而等待授官者太多。虽然进士名额少得可怜,世家门荫者却极多,狼多肉少,导致补阙极难。

        故而,吏部的博学鸿词试、书判拔萃试亦是仕途上颇重要的一步。

        它讲究的就不是才气、名望了。而是看一个官员能否打点堂吏、笔吏,能否入吏部考官的青眼,即使通过了这些,最后中书省还要复核。

        试想,一个才华横溢、名望出众的贫寒举子即使中了进士,从何处能找到数百贯钱来打点吏部?又如何能让中书省不会罢黜了他?

        这其中的答案,尽在李岫那殷勤的眼神里。

        “你与杜位也是好友,该知他半年内已连迁三级了。”李岫道:“你放心,吏部、中书省那边,我会与左相打点。你若得空,明日再过来一趟,哦,喊上十七娘,办一场家宴贺你得了状元。”

        “说到此事,曲江宴就在三月三,腾空子近来忙着排戏。宴筵不如待到这之后如何?”薛白道:“毕竟这戏曲能让圣人高兴,也有右相的功劳。”

        “这……倒也是。”

        李岫有心撮成一桩姻缘,偏又贪这排戏的功劳,姿态不自觉地就矮了一些,不敢再强求薛白。

        ~~

        “哥奴又找你做什么?”杜五郎又等在右相府门外。

        “授官之事。”薛白道:“顺便提醒我一句,往后我归他管了,不要太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