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译好不容易才把“颐指气使”用吐蕃语翻译出来。
<div class="contentadv"> 娜兰贞却已激动地站了起来,道:“是那个人!”
是牦牛部的叛徒与她说过的那个人,偷袭了大树堡,还设计骗尚乐赞进入埋伏的小人,名叫薛白。
“他还在城里?”
“就在城西的驿馆里住着。”
“拿下他。”娜兰贞掷地有声道。
她这一路而来,历经磨难,却也成长了许多,如今已有不少人都支持于她,包括孟获城的彝部首领阿布都。
一行人匆匆领兵赶向驿馆,娜兰贞想着马上就要一雪前耻,眼神中愈发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走过长廊,前方一间客舍的大门紧闭。
娜兰贞示意兵士们先行包围,然后抬手一指。阿布都持刀在手,大步上前,一脚便踹开了大门。
然而,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薛白。
娜兰贞大失所望,走进了屋舍中,只见案上还摆着一碗药汤,她用手一摸碗壁,温的。
“人还没走多久,追!”
她吩咐过后,端起那药汤闻了闻,心想这唐人真是弱不禁风,这么快就病倒了。
但,薛白是如何得到消息逃了的呢?
镇守此地的南诏大酋赵佺邓说着一口汉话,举手投路也像是汉人,莫非是他?
想到这里,娜兰贞摇了摇头,暗忖赵佺邓若是叛了南诏,直接将她捉起来就好,不必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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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半会虽不知薛白藏到了何处,唐军在城外却还有一个营地,赵佺邓于是调集了两千兵力,准备除掉唐军那些伤病士卒。
这一番调动,时间已到了傍晚,有将领问道:“大酋,是否等到天明再出兵?”
“不,薛白已经逃走,很可能到城外通风报信,一定要尽快。连夜偷袭他们的营地,杀干净。”
南诏将领遂领命而去。
赵佺邓这才有时间请娜兰贞、阿布都等人到都督大衙议论,问及更详细的经过。
待得知唐军在大树寨重挫吐蕃军,赵佺邓面露忧虑,心中却是暗喜,以南诏的角度考虑,巴不得见吐蕃与唐军厮杀个两败俱伤。
最好,剑南边界再起战事,杀个血流成河。
想到这里,赵佺邓瞥了那看起来就不聪明的阿布都一眼,心知这想法不能与阿布都说出来。活在三方边境的部族,肯定不希望战事又起。
赵佺邓与阿布都其实颇熟识,以前南诏臣服于唐,常有商贾走灵关道来往于蜀地、南诏之间,赵佺邓家中也做些生意,对阿布都也颇有打点,以通过孟获城那道门……
“好在公主无恙,且及时赶来,我已派人南下去通知太和城防备。等杀掉城外的唐军,也会派兵南下追赶唐军主力。”
“大酋救了我,我一定禀明赞普,对大酋加以感谢。”娜兰贞道,她不忘拉拢赵佺邓一番。
阿布都则打了个哈欠,低着头,像是坐在那就要睡去。
正此时,有南诏士卒赶了回来,禀道:“大酋,不见了!”
“说清楚,什么不见了?”
“那些唐军不见了!”
赵佺邓诧异地站起身来,问道:“他们都是些伤兵,能去哪里?”
说话间,阿布都手底下的二十多个彝人勇士也赶了进来,匆匆走向阿布都。
赵佺邓已察觉到了不对,忽又听得屋外响起了杀喊声。
忽然。
“噗”的一声,有血泼在了窗纸上。
赵佺邓回过神来,留意到阿布都的彝人勇士手里都是持着刀的。
“保护我!”
他连忙拉着娜兰贞走,同时反应了过来,是阿布都给薛白通风报信。
下一刻,阿布都一扫方才困意十足的样子,接过一柄刀,直接扑向赵佺邓,一刀劈下。
赵佺邓背上挨了一刀,犹奋力奔逃,他的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拥上前救他。
他们杀出了屋子。
然而,转头看去,竟见外面已被唐军包围了。
~~
娜兰贞不明白。
她不知唐军是如何神兵天降地出现在城中的都督府内,即使是阿布都帮忙,可阿布都为何又要背叛吐蕃?
混乱之中,她只听到那刀兵入肉的“噗噗”之声不绝于耳。
终于,她脸上感到一阵腥热,却是奋起反抗的赵佺邓也被砍死于当场,血泼了她一脸。
娜兰贞若说不怕那是假的,那么多人一下死在身边,她只觉心里发毛,恐惧到止不住颤抖的地步。
“咳咳咳。”
她面前忽然响起了咳嗽声,是那种伤寒之后喉咙干哑的咳。
奇怪的是,那声音分明不大,但咳了几声之后,周围旁的声音便轻了下来。
“她是吐蕃公主,留她的性命。”
有人用汉语说了一句,声音嗡嗡的,听得出来他鼻子塞得厉害。
娜兰贞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汉家男儿正向这边走来,他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弱不禁风,反而在举手投足间透着英挺之色。但病了也是真的,脸色发白,手里拿着一条帕子,正在擤鼻涕。
与这有些可笑的样子相随而来的是可怖的杀伐之气。
院中又倒下了两具尸体,除了她,唐军已杀光了所有的反抗者。
她知道他是谁,薛白。
他本该差一点就死在她手里,结果却莫名其妙地控制了建昌都督府。
“为什么?!”娜兰贞转头向阿布都大喝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嘿。”
阿布都不以为耻,反而笑了笑,看起来更显得不聪明。
娜兰贞大怒,转向薛白,道:“我不服!”
“因为,孟获城不想让南诏与大唐分裂。”薛白用他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他说的是吐蕃语,但非常不流利。
他是在长安时就开始学了,词虽然记下了很多,可惜口音不像。不敢用来冒充吐蕃人,却可用来与娜兰贞交流。
“你知道吗?从汉武帝修灵关道开始,孟获城所在的位置就是商贾的道路,城门一修,更是重要的商贸隘口。南诏叛了唐,他们吃什么?”
娜兰贞转向阿布都道:“赞普不会原谅你的背叛,吐蕃会出兵灭你全族!”
“不会的。”阿布都道。
在孟获城,薛白已经与他说得很清楚了。
如今,吐蕃在河曲战场上节节失利,哥舒翰兵指黄河九曲;南诏虽叛唐,唐军却也大举攻南诏,此次若走灵关道灭了南诏,大唐往后势必要大举经营川西,到时有多少商旅要过,少不得得扶持当地的酋首。
阿布都看起来不聪明,但怎么为部落牟利,还是想得很清楚。
南诏不就是被大唐扶持起来的吗?他阿布都可比阁罗凤要听话得多……
娜兰贞忽然间想明白了,原来,薛白在孟获城时就策反了阿布都。
也就是说,在她抵达西泸城之前,薛白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准备把兵马调入城中。唐军很可能就埋伏在城外,等赵佺邓调兵离开,阿布都便派麾下打开城门,迎唐军入城。
她根本不是差一点就杀了薛白,而是从头到尾都落在了薛白的算计里。
“杀了我吧!”
娜兰贞大喊一声,撞向前方一名唐将的刀锋,却被唐军士卒一把摁住。
“你不会想死的。”薛白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又轻咳了两下,道:“我看得出来,你很想掌握权力,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忒。”
娜兰贞啐了一口,薛白早有防备,灵活地侧身避开。
他也不恼,又道:“我得到消息,九大臣当中有人要背叛尺带珠丹。”
“你怎么知道?”娜兰贞惊诧万分,连忙问道:“此事是真的?”
她一问过话,马上意识到自己显得太过关切了。
“你也知道?”薛白果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道:“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们联络大唐了,你呢?”
“我是听到了传言,本登忽、悉诺逻恭禄对有叛心。”
薛白笑了笑,心知娜兰贞这是中了吐蕃叛臣声东击西的计了。
“你笑什么?”娜兰贞当即捕捉到他笑容里的意味,忙问道:“不是他们吗?那是谁?”
“咳咳咳。”
“该死的痨病鬼,你给本公主说!”
“我凭什么说?”薛白止了咳,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冰冰地道:“你是我的俘虏,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娜兰贞怒不可遏,但却不想再寻死。
她很想知道薛白所说的那个秘密,九大臣之中到底是谁勾结了唐?她也想知道,他说的给她一个机会是指什么。
~~
王忠嗣一路南下,没有选择在盐边渡过金沙江,而是沿江往西,寻找更好的渡河地点。
他的目标是太和城,位于苍山与洱海之间,倘若在东边渡过大江,很容易被南诏所察觉。
九月二十八日,他行军至一段河口,隔江便是南诏的桑川地界,由此渡河,南下便可绕过苍山,在南诏无所防备之际,神兵天降于太和城。
沿途跋涉,终于到了这一步,王忠嗣下令,宰杀军中大部分牛羊,制成革囊,同时休整三日,让士卒们吃一个饱。
歇到第三日,却听到金沙江对岸隐隐有呼声传了过来。
王忠嗣走到江边,抬起千里镜看去,只见有十余人正站在南岸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地大喊,且那些人身披皮甲,显然是行伍之人。
他当即心中一沉,暗忖千辛万苦跋涉至此,竟在最后关头被发现了吗?
过了一会,却见南岸那些人放下船只,其中六人下船,往这边划来。
“节帅,怎么办?”
“让他们过来。”王忠嗣依旧沉着,道:“把军中的吐蕃俘虏们都带来。”
他知吐蕃军如今就在剑川,离此处不远,暗忖来的若是吐蕃人,或还有挽救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