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欣然纳闷道:“定北侯酒后失仪就可不怪罪吗?”
周显已瞥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当然不止如此。
主要还是听说落水的是你,圣上这才平息了怒气,还叫你得空进宫面圣。”
秋欣然闻言心下不由生起几分感怀:“圣上仁慈。”
周显已等她感慨完,捧着茶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同我说句实话?”
秋欣然抬起头,便见他一脸严肃地低声问道:“那晚当真是定北侯将你推下水去的吗?”
“……”
紫衣女冠抬手压了压眉心:“宫中是怎么说的?”
周显已干笑道:“此事倒也怨不得宫里乱传,毕竟一听说落水的是你……”他伸手挠挠脸,迷惑道:“再者说那时候就你们俩个站在湖边,你总不能好端端的自己掉进湖里吧?”
秋欣然不作声,二人两厢对望,沉默许久:“当真不是他推的?”
周显已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你什么时候见他作弄人用过这么显眼的法子?”
周显已无法否认,颇为同情地望着她道:“那你好自为之吧。
如今这样,他恐怕更要记恨你。”
过了几日,宫中果然来信传召。
这一回秋欣然再坐车到了宫门前,守卫果真不再阻拦,只不过瞧着她的目光里掩不住的好奇。
事实上不止是他,这一路上传话的小太监走在前头也要时不时地打量她一眼。
秋欣然一路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知。
一路到了上书房,等她进殿才发现这殿内除了皇帝竟还有一人——定北侯坐在一旁手里捧着清茶,听见她进殿的动静,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宣德帝与七年前相比老了许多,他命秋欣然起身时也不由感慨道:“朕还记得初见你时你还不过垂髫小童,如今已有几分仙家之姿了。”
秋欣然也依样回道:“数年不见,圣上却还一如初见,俊朗不凡。”
宣德帝闻言笑了起来。
秋欣然自认自己许多方面都并不像一个出家人,她通身都在诠释一个“俗”字,与“雅”半点不沾边。
不过在求签问卦上又确实有一些本事,这些都叫她在京中那三年过得不错。
如今也是一样,宣德帝很快找回了当初与她论经讲道时的亲切感,不由多寒暄了几句:“你后来回了山中,朕也同监正问起过你,景明说九宗的抱玉道人十分看重你,属意你接过她的衣钵,朕也不好强人所难。
不过你这次回京可是改变主意了?”
秋欣然此时又端出一副严谨肃穆的模样,恭声道:“臣十年前入京方知天下之大,此次也无久居长安的打算,只在市井中替寻常百姓看相,虽未仕于宫中,也愿以微末之力替圣上分忧。”
她说完这句话,一旁一言未发的人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秒,又很快移开。
宣德帝欣慰道:“你能有此心,朕深感安慰。”
宣德帝又过问了几句她这几年山里清修的境况,终于进入了主题:“前两日听闻你回京,朕还想着太后寿宴邀你入宫,不想发生了意外。”
秋欣然立即正色道:“扰了太后寿辰,臣罪该万死。
但此事与定北侯毫无关系,确实是臣一时不察,失足落水,臣愿领罚,还望圣上明鉴。”
边说边拱手长拜。
殿中静了片刻,宣德帝失笑道:“那日的事情,修言已与朕禀明了经过,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此事。”
秋欣然拜服的手还没收回去,不免有些尴尬。
余光瞥见一旁坐着的人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定了定神,才问道:“不知圣上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定北侯回京不久,如今住在官邸总是不便。
太后的意思是替他选个侯府,不过修言不欲大动干戈,准备先找个府邸安置下来。
正好你也颇通风水,此事交给你最为稳妥。”
“这……”秋欣然迟疑道,“臣虽学过些相地之术,但到底只是些皮毛而已,恐怕难当此大任。”
“欣然不必自谦,你有几分本事朕最清楚不过。
既不是选侯府,也不便惊动礼部,主要还看修言自己的心意。”
宣德帝说着转头去看一旁坐在侧首的青年,和颜悦色道:“所谓成家立业,堂堂一个定北侯在京中连个住处都没有,哪家的贵女愿意嫁你啊,是不是?”
他说着笑起来,夏修言便也跟着笑了笑,起身谢恩:“那就先谢过圣上恩典了。”
二人说着就将这事给定了下来,显然没有叫秋欣然再推拒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