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氛围又渐渐恢复过来,除了李晗如坐在一旁低头,紧咬下唇面色还是有些难看。
倒是这一闹,叫太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一脸慈爱地看向夏修言,“你父亲近日可有寄信过来?”
“送来了,”夏修言没想到转头这火还能顺势烧到自己身上,不由心中叹一口气,“父亲来信问了些近况,旁的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宣德帝顺势将注意力转到这头:“这半年修言确实担惊受怕,弘英知道了恐怕要怪朕这个舅舅没有照顾好你。”
太后叹一口气:“我看还是叫言儿搬到我这儿来,也好有个照顾。”
“他们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在宫里拘着多半不自在。”
皇后笑一笑,“我看前些日子修言跟着秋司辰学箭的时候,倒还精神,可见还是该多去外头活动活动。”
屋里的人忽然说起他的病来,夏修言却有些走神。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观星台外头同秋欣然的对话:
“以世子的箭术自然还是要等将来领兵杀敌。”
“一手好箭术,用来雅歌投壶也可以,谁说非要领兵杀敌?”
“你学骑射是为了与人雅歌投壶?”
“学宫个个都学骑射,有几个是为上阵杀敌?
最多也是在宫中投投雪球罢了。”
“那你打算一直在这繁华长安做个闲散世子吗?”
“做个闲散世子不好吗?”
“你喜欢就很好,你不喜欢就没什么好的。”
……
在这地方说什么喜不喜欢?
夏修言握着腰间的玉佩垂着眼想,也就如她这样从山里来的小道士会说这种天真话。
“修言。”
他分神了一瞬,才发现一旁的李晗风正叫他:“父皇问你等过几日要不要再从宫里拨些人手去公主府,免得往后再出这些事情。”
夏修言抬头果然见这屋里个个都看着他,正等他回应。
他迟疑片刻,站起身:“谢圣上。”
宣德帝点点头,不想他却又说:“不过我在府中养伤时也想了很多,只靠守卫终归不是万全之计,往后还是需多花些时间在习武上,起码遇见危险有个自保的能力,也免得叫圣上操劳之际还要为我烦心。”
宣德帝显然没料到他这段时间悟出了这么个道理,皱眉道:“话虽如此,但习武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自小体弱多病,不必过于勉强。”
夏修言苦笑道:“我在琓州便是总想仰仗着父亲不肯专心习武,到如今这般年纪,再想修习武艺虽已是迟了,但若能少受些病痛也是好的。
我身边已有高旸等人贴身保护,圣上再调人手过来,恐怕我坚持不了几日又要偷懒起来。”
“这要强的性子倒是同他娘一模一样。”
太后笑着转头同皇帝说,“修言不是会闯祸的性子,你就随他去吧。”
话已至此,宣德帝也只得点头。
但他今日连着叫郑元武、夏修言两人三番两次的回绝,宴饮的兴致已经少了大半,之后众人又坐了片刻,很快便草草散席。
夏修言出来得晚,等他从设宴厅出来,其余人都已走得差不多了。
高旸等在外头,替他披上大氅,两人沿着御花园往宫外走。
半路上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开口道:“我今天同圣上提了往后习武的打算。”
高旸跟在后头的脚步顿了一下,过一会儿才说:“操之过急,恐怕圣上起疑……”
“三年了,无论养个什么都该养废了。”
夏修言冷笑一声,轻声道,“何况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长安。”
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高旸没再说什么。
路过观星台的时候,夏修言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楼顶上还亮着灯。
那是宫中最高的建筑,也是宫里唯一一个通宵点灯的地方。
白景明在学宫上课时说,每个人生来就有星轨,那昭示着人一生的命途。
夏修言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若人的命运要叫一颗星星决定,活着着实无趣。
不管星星是怎么走的,他只会朝着他想要到达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