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借钱
入秋以后天气转凉, 御花园内也是一片百花凋谢的萧条景色,叫人心中生出几分萧瑟之意。
秋欣然从慈仪宫出来, 皇后身边的平春姑姑一路将她送到宫门外, 叹了口气:“司辰有心了。”
她手里还拿着秋欣然早上送来的往生经,密密麻麻看得出抄经人的用心。
“姑姑言重了,我能为公主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平春絮絮道:“公主生前就同你亲近, 司辰不在宫里这段时间, 也常听她念叨你,还说等你回来要一同画花钿……”话说到后来又红了眼眶, 再说不下去。
秋欣然垂着眼, 平日里一贯会讨人欢心, 到了此时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安慰她的话来。
好在对方抽噎一下, 又平复下来, 打起精神对她说:“明天就是九公主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会, 方才屋里娘娘也说了,由司辰亲自将这经书烧给公主吧。”
“谢过娘娘成全。”
秋欣然点点头,“也先谢过姑姑保存经文。”
明日清和公主四十九天的法会在青龙寺举行, 由全寺僧人一同为公主超度祈福, 宣德帝与皇后都会亲自前去, 后宫有品级的后妃和宫中的其他皇子们也会一同前往。
这种场合秋欣然本没有资格参加, 但今日皇后看她送来的手抄经书颇为触动, 准她一道去送清和公主最后一程。
法会持续一日直到天亮,秋欣然连着几天没有好好休息, 今日再不打算去司天监, 抄了条僻静的小路往西朝白虎门走去, 准备直接回官舍睡觉。
时间还早,沿途只偶尔经过几个负责洒扫的宫人, 西边是冷宫的位置,越往里走越是僻静。
等快到了白虎门附近的宫墙下,忽然听见附近一阵窃窃私语声。
秋欣然停下脚步,便看见左手边的一丛修竹后站着两个人影,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同小宫女躲在宫墙下,脑袋挨着脑袋正说些什么。
她往日听说过宫中一些宫女太监对食的事情,正打算回避,忽然瞧见那小宫女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小心翼翼地四下转头张望了一番之后,快速交给了对方。
那小太监拿了那个绢布包,冲她点点头,鬼鬼祟祟地朝白虎门出去了。
小宫女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在原地绞着手绢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朝着宫道上走来。
这宫道除了两边的修竹林,东西两头笔笔直直一条,秋欣然没有什么藏身的地方,眼见着那小宫女从宫墙边绕出来,迎面撞见她一瞬间花容失色吓了一跳。
秋欣然穿着身司天监的官服,品级虽低但到底是个官吏。
她见那宫女被她吓得愣在原地,眼珠一转,先发制人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方才在墙根那儿同那小太监在干什么?”
那小宫女原先还抱着一丝侥幸,如今听她一上来就直接点破了方才的事情,心虚之下脚一软“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来:“大、大人饶命……奴婢知错了。”
秋欣然叫她吓得退了半步,好在又很快稳住,依然板着脸道:“你若实话实说,我再考虑要不要轻饶你。”
那宫女年纪尚小,恐怕也才十六七岁,又是个不禁吓的,听她这么说,都不必稍加威吓,立即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同她交代了出来。
“奴、奴婢名叫小松,是落梅宫徐嫔娘娘的贴身丫鬟。
不久前我娘来信说是家里弟弟病重,刚才……刚才奴婢在宫墙下,是想托这宫里的小桂公公带些银子出去给弟弟治病。”
“如此说来,你倒是一片孝心。”
秋欣然瞧着她赞许道,但不等她松一口气,又口风一转,冷声道,“不过若只是想给家中寄些银两,只管大大方方的去管事嬷嬷那里登记,何必要在这偏僻的地方偷偷摸摸的?
我看你那绢布里包的恐怕不止是银两那么简单吧?”
小松听她说完,面上的血色迅速褪尽,显然是叫她说对了。
秋欣然见她一脸的惊慌失措又带有几分犹豫,于是又说道:“你不肯说,我找人将那个小桂公公一块带来,一查便知。”
“不、不要——”小松几步跪行至她脚边,伸手去拉她衣角,泣道,“大人开恩,我说实话。
奴婢身上的银子不多,就从娘娘的梳妆盒里拿了几副不起眼的首饰,托人偷偷带出宫去,想着也能换些银两替弟弟看病。”
偷盗宫妃首饰财物去宫外换钱是重罪,秋欣然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的胆子,一时没说出话来。
小松没听见她的声音,越发心慌,跪在她脚边哀求道:“求求大人开恩,若非家里走投无路,奴婢绝不敢这样做……”女孩说着啜泣起来,看模样十分可怜。
秋欣然面色复杂:“这事你干过几回了?”
“第一次,奴婢保证这是第一次!”
她抬着一张湿漉漉的小脸,信誓旦旦地同她保证。
秋欣然叹了口气:“起来吧。”
小宫女抽抽噎噎地抬头看着她,像个等着被判处决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