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上门
何记饭馆的二楼连着几日没有开窗, 往日那块醒目的黄幡子许久不曾挂出来,倒还引来一些街坊邻居探头来问:二楼的那个女道士可是搬走了?
何宝进站在柜台后头算账, 笑呵呵地同人说:“道长最近接了单生意, 这几天都外出替人看风水去啦!”
“先前城东的王员外请她去府上算卦她都不去,怎么这回愿意去了?”
一旁有人酸道:“自然是银子给得够了,否则怎么能请得动她?”
“那得是多少银子?”
另一个咂咂嘴, “上回听说钱掌柜花了五百两银子才请到一卦, 临走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五百两请一卦,不得了。
早知道这样, 我也出家做道士替人算卦去!”
“拉倒吧, 你算卦怕是倒贴银子都没人理会……”
楼下发出一阵热闹的笑声, 转瞬话题又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何秀儿躲在二楼偷懒, 听着楼下的嬉闹声, 没好气地关上门, 口中嘟囔道:“这群人尽会嚼舌根……”见她不说话,何秀儿便忍不住凑近了问:“道长这几日当真替人看风水去了?”
“去了。”
“那——看中了没有?”
秋欣然坐在窗边喝了口茶笑了笑:“看了几处,还是要主人家点头才好。”
夏修言清早坐在院里晒着太阳, 高旸从屋里端着茶盏出来, 等泡好茶再回院里的时候, 便瞧见月亮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正探头往里看。
高旸端着茶托走近两步, 对方听见动静猛地转身,见了是他不由松一口气, 拍拍胸口, 活脱脱一副心虚模样:“你可吓死我了。”
高旸好笑道:“外头有鬼追你不成?”
贺中嘿嘿笑了声:“别说, 大早上当真是见了鬼。
你猜猜外头谁来了?”
自打夏修言回京,朝中来官舍拜访他的朝臣不计其数, 人人都想同定北侯攀些关系,叫他不胜其烦,到后来干脆叫贺中一律挡回去,谁都不见。
高旸记得这两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访客,摇摇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贺中忙拦住他:“你怎么一点儿不上心?
前两天宫里落水的那个女道士来了!”
高旸闻言果然一愣:“你说的是秋道长?”
“她姓什么我可不知道。”
贺中不以为意,“总之就是那个当初害我们侯爷带病去边关的道士。
我今早一开门就见她站在门外了,你说我们没主动去找她麻烦,她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高旸那天看她出现在翊善坊,虽猜到她会来,却怎么也猜不到她竟来得这么快:“她现在人在哪儿?”
“就在门房候着哪,”贺中洋洋自得道,“但侯爷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我告诉她侯爷正在接待贵客,不方便见客,打算先让她等上几个时辰的再赶她走。”
瞧他这副自认聪明的模样,高旸提醒道:“此事我看你还是同侯爷通禀一声的好。”
“怎么?”
贺中皱眉,“侯爷早对外说了闭门谢客,谁来了也不见,何况是她?”
“这位秋道长近来在替侯爷办事,你若是拦着不让她见,恐怕耽误侯爷的正事。”
“侯爷好端端的怎么会找她办事?”
贺中一脸狐疑,不过这话既然是高旸说的,那多半便是真的了。
想到这儿,他撇撇嘴,不情愿道:“好罢,那我叫她再在外头等上个一时半刻就让她进来,这总行了吧?”
他对秋欣然虽心中有成见,但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
高旸没再多说什么,只由得他去,抬脚端着茶托进了院子。
夏修言坐在院中的树下,手里握着一卷书。
高旸走近时,忽然听他头也不抬地开口问:“贺中在外头干什么?”
分茶的男子手中动作停顿片刻,低声回禀:“不是什么要紧事。”
见他不再问了,高旸便放下茶托,去一旁修剪花木。
春色正好,他拿着剪子剪了一截枯枝下来,瞧着院里刚开的杏花像是有些走神。
秋欣然在外头等人的功夫,三两句话已同门房家的混了个脸熟。
正赶上门房家的媳妇来给他送饭,听说秋欣然还没用过饭,硬是塞了个自家做的素菜包子给她。
贺中前前后后从这儿路过好几回,无奈官邸这儿的门房是朝廷留下的人,不好直接上去对人指手画脚,只能次次路过都是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彰显一下存在感。
但论起阴阳怪气,秋欣然十三岁起就见识过夏修言的道行,对此不以为然。
那素菜包子做得不错,闻着就香,秋欣然正准备低头咬上一口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马儿的响鼻声,转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从上面下来两个姑娘,脸上都挂着面纱,只凭眉眼也瞧得出是两位美人。
贺中听见动静,走到门厅来,见了二人略感诧异:“兰姑娘怎么来了?”
秋欣然自打认识这位贺副将以来,头一回听他喊人这般轻声细语的,着实与他往日的做派不符。
再看他瞧着来人的神色,黝黑的面皮上竟还能看出几分羞涩,不由觉得有趣,对这位兰姑娘也好奇起来。
只见这位兰姑娘走进门厅同他行了个礼,又侧过身,让开半步,同他介绍道:“这是梅雀,今日带她来见过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