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观架
贺中急匆匆跑进院里来的时候, 高旸刚修好了一株盆景,抬头便瞥见贺中站在院外挤眉弄眼地朝他招手。
他迟疑一下, 看了眼坐在树下看书的男子, 见他似乎并未注意到外头的动静,于是放下剪子,朝外头走去。
刚到院外, 贺中便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找着救星一般:“您那小祖宗回来了,正巧在门厅遇见兰娘, 梅雀姑娘也在, 这会儿快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高旸眉头一皱:“赵戎哪, 他没拉着?”
“那也得拉得住啊, 你说他拉谁啊?”
高旸有些头疼, 摆摆手正准备跟着去看看, 忽然想起来:“门厅这么多人,秋道长哪?”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道士?”
贺中五官挤成一团, 上火道, “你再晚两步, 我看她们能闹出人命来!”
“谁要闹出人命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贺中僵在当场, 半晌没敢回头看。
夏修言不知何时走出的月亮门,这会儿手里还握着一卷书, 负手站在二人身后。
高旸忙转身, 一拉贺中的衣摆, 二人忙单膝跪下。
贺中也不知为何突然心虚得厉害,夏修言瞥他一眼又去看高旸。
高旸:“高玥回来了, 在门厅撞见了带着梅雀来官邸的兰娘。”
“赵戎哪?”
“也在外头。”
夏修言轻嗤一声:“他一个不够,还要你去才收拾得了烂摊子?”
他说完这句,对外头的事便失了兴趣,转身要回院子里。
见他这反应,贺中松一口气,悄声同高旸催促:“走走走,你不也惦记那道士。”
他这话音量不大,不想刚转过身的男子忽然又停下脚步,回过身问:“什么道士?”
贺中一愣,见他眉头轻蹙的模样,自知失言,忽而又心虚起来,只能求助地去看站在一旁的高旸。
对方在心中叹一口气,低着头同夏修言回禀道:“秋道长来了,这会儿正在门厅。”
“什么时候来的?”
高旸不作声,贺中更是一个字不敢说。
夏修言一言不发,沉下了脸。
周遭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瞬,贺中背上一阵冷汗,余光瞥见对面的皂靴鞋尖一转朝着门厅走去,他才惴惴抬头,见高旸也是一脸“自求多福”的神色看着自己,忍不住垮丧了脸。
但是如今也没有功夫再后悔,二人又连忙跟上前面的人,匆匆往门厅赶去。
三人刚一踏进门厅,便听见长鞭破空的风声,甩在地上“啪”的一声。
当真打起来了?
高旸悚然一惊,不等贺中反应过来,加紧脚步赶到最前面。
匆匆绕过屏风,正看见红衣女子右手一鞭子朝着东南角上的两人挥了过去。
梅雀方才同她争执,没想到她会忽然动手。
好在赵戎就在一旁,高玥一鞭子下来时,他及时将兰蕙往后拉开两步,上前一步护住了身后站着的两人,终于呵斥道:“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高玥刚才差点一鞭子打在他身上,也是一惊。
但听他一开口显然是袒护着身后的人,心中不由一阵委屈:“你听见她刚才说了什么?”
高玥握着鞭子一手指着他身后的女子,“现在外头都说定北侯刚一回京就沉迷女色,就因为这个女人!”
“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为什么一回长安,你们就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高玥红着眼嚷嚷道,“我看你和侯爷一样,也叫这个女人鬼迷了心窍!”
她话音刚落,右手又是一抖,一声长鞭破空之声响起冲赵戎身后甩去。
“高玥!”
屏风后头一声厉喝,高旸闪身挡在梅雀身前。
高玥见兄长从天而降,手上一抖急急将长鞭收回。
但这如何容易,长鞭在空中斜斜甩了出去,止不住收势,一下朝着身后甩去。
秋欣然捧着个还剩最后一口的包子,本以为已经躲得够远,结果眼睁睁看着那一鞭冲自己来了,当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还能有这种飞来横祸。
她不是习武之人,短时间内自然躲不开,只能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脸上——
电光火石之间,眼前一道人影闪过,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抽在身上,鞭子的声音在半空戛然而止。
秋欣然偷偷睁开一只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男人的背影。
她微微一愣,缓缓将手放下来,回不了神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没敢确认挡在身前的究竟是谁。
屋子里落针可闻,高玥瞧着眼前一手握住了长鞭神色冷峻的男子,像是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终于将她的脑子浇得清醒起来。
夏修言面若冰霜,方才甩过来的长鞭缠在他手上,他垂眸看了手中的鞭子一眼,那鞭子是牛筋做的,抽在人身上必要留血痕。
他勾手轻轻一拉,就叫对面的红衣女子被扯得一个踉跄,长鞭随即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高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清醒过来,跪在地上请罪:“侯爷恕罪,我……我不是故意……”
“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你一到长安就学了这个?”
他声音不高,语气不重,高玥听了脸上却是青白交加,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高旸上前一步:“高玥行事鲁莽,属下回去必重罚她,还望侯爷恕罪。”
“你是该罚她,”夏修言将目光转到高旸身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口气,“否则总有一日,就该叫别人帮忙管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