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京禧便道,“那不是正合你意?”
“那是我以前糊涂,颂海书院这样好的师资条件,绍京再找不到第二个。”闻砚桐低低道,“我也不想辜负我爹的期望。”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闻砚桐以为池京禧不会理会的时候,却听他平静的声音传来,“你若是不想让人怀疑你,找出凶手就是了。”
闻砚桐心中一喜,继续愁眉苦脸,“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找凶手啊。”
池京禧道,“怀疑所有露出端倪的人,足够找出一个杀鸡的凶手了。”
闻砚桐知晓她方才的那番话已经让池京禧对她有了一分的兴趣,这一分虽然极少,但已经足够了,因为她有九分的主动。
她把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往池京禧那凑了一点,说道,“我现在就怀疑当夜守夜的人来着,我与他无缘无故,他却上来就指认杀鸡的人是我,若非是我有了李夫子的证明,他只怕不会改口。”
“小侯爷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我这个怀疑对不对?”她道。
池京禧垂着的眼睫毛轻轻扇动,说道,“错了。”
闻砚桐惊讶,“你想都没想就说我怀疑错了吗?”
他有些漫不经心,“除了你,就是那守夜的下人嫌疑最大。”
闻砚桐心中一惊,瞬间如醍醐灌顶,整个脑子都清明了起来。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没想到?!
报晓鸡被非正常谋杀,嫌疑最大的自当是曾经半夜起来杀鸡的闻砚桐,但是她的嫌疑一排除,排第二的就是那个守夜的下人。他当时那么着急的指认闻砚桐,就是想找出凶手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闻砚桐拿出了铁证,周伯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现在根本不必去问周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想找出真正的杀鸡凶手。
这桩嫁祸其实很低级,不稳定性太强,且凶手只杀了鸡,哪怕是把杀鸡的刀藏进她的寝房,也足以伪造罪证。但凶手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即便那日夜晚她没有去李夫子的寝房,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认她杀了鸡。所以幕后的黑手恐怕并不是想借这件事来整垮她,而是给他制造麻烦,或者搞臭她的名声。
不过说实话,她的名声已经够臭了。
周伯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用这样一件指认不稳定的谋杀来冒险。
所以周伯的嫌疑,从一开始就要被排除。
但先前闻砚桐的思想钻进了一个死角,她认为周伯一个劲的无赖她必定居心不良,加之他又是在夜晚唯一能够接触鸡的人,所以才被她怀疑。
闻砚桐愣了愣,赶忙问,“那是谁杀的呢?若不是守夜的人杀的,便定是有人在上下夜换守的时间空隙里杀的。我先前问过,两人的交接时间不得超过一刻,谁能在这一刻里悄无声息的把鸡杀了?”
池京禧沉吟一瞬,问道,“现场周围什么样,说来我听听。”
她回忆了下,把自己当时注意到的东西都说出来,“鸡头连着脖子连根切断,扔在鸡身旁边,流了很多血都被冻住了。”
“鸡窝有血吗?”他问。
闻砚桐皱着眉,而后摇摇头,“没有,周围都没有血。”
池京禧的指尖在书面上轻点两下,轻描淡写道,“你日后去饭堂吃饭,多留意‘千丝万缕’那道菜,就能找到凶手了。”
“啊?”闻砚桐惊得不轻,怎么就突然扯到吃上面去了?
她拿不准池京禧的意思,问道,“小侯爷是饿了吗?要不我喊人送些吃的进来?”
“凶手在膳房,是个厨子。”他道。
闻砚桐:???
这种神奇的感觉就好像是数学老师出了一道题,学渣正在努力套公式列步骤,迷茫下一步该怎么做时,学霸却直接在问题下面写了个答案。
没有过程就算答案正确,也是不得分的好吗!
闻砚桐求知若渴的问,“为啥呀?”
其实她自己也想到了一点。首先,那只鸡实在昏迷的状态下被杀的,因为畜生警觉很高,若是想一刀杀之又不发出声音,只能先把鸡药晕。且那只鸡周围都没有血迹,也足以证明杀鸡人是将鸡从鸡窝拿出放在地上,再一刀砍断鸡脖子,所以血只凝在尸体那一块。
她第二个怀疑的是给鸡喂食的人。
但是没想到池京禧直接跳过了怀疑的步骤,给了一个完全不着边际的答案。
池京禧看她满脸迷茫,不明深意的笑了一下,“等你看了饭堂的那道菜之后就明白了,若还是不明白……”
“再来问你?”她疑惑的接话。
“就写一封退院请奏书呈给院长,”他合上书,放在桌子上站起身,“理由就是脑子太蠢,拿合格也没希望,趁早回去吧。”
说完就走出了书房。
闻砚桐看着他离开,不由低声骂骂咧咧。
不过随即想明白,她离真相已经很近了。池京禧已经说出了凶手的身份,和找出凶手的办法,余下的一点就要看看她能不能将其中的联系找出来。
池京禧那么聪明,方才的肯定不是在瞎说,他定然是想到了闻砚桐没想到的东西,从而推测出了凶手的身份。
但是他懒得解释,那么剩下的这点,就需要闻砚桐自己去发现。
如此一想,闻砚桐又高兴起来。原本她还陷在思想的死角里,反复的琢磨和怀疑,根本无从下手。但是跟池京禧这样一聊,感觉瞬间就通透了。
难怪人都喜欢跟聪明的人交朋友。
她乐呵呵的出了书院,就见池京禧正动身解衣裳,脱下来一件后就扔到了旁边的软塌上面。
闻砚桐走过去,将他的衣裳抱起来,“这是我晚上睡觉的地方。”
池京禧看着她将衣裳拿去屏风上挂着,然后又脱了两件直接让在了上面,说道,“你若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发出声音,我便将你赶出去。”
“明白明白。”闻砚桐忙答道。
那张软塌就在屏风后面,平日里傅子献来这里午睡的时候会睡在那。并不宽敞,但是闻砚桐上去睡也足够了。
池京禧躺上床之后就闭眼睡觉,由于外面的雪太大,运不来新的被褥,所以他盖的是闻砚桐夜夜抱着睡觉的被子。
而闻砚桐则盖着以前在两人寝时的被子。
被窝里尽是药草的味道,一方面是闻砚桐喜欢在睡前喝中药,还有一方面是先前一段时间被鸡叫折磨的厉害,导致她睡眠不稳,专门去药堂抓了安神的药草。
这种味道并不浓,池京禧闻了之后反而觉得很放松,自然而然的对被窝没有多少排斥。
闻砚桐慢悠悠的熄灭了房内所有的灯,才躺到软榻上,舒舒服服的闭上眼准备睡觉。
这寝房算是大的了,至少要比闻砚桐以前的房子要大。自从家人去世以后,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外漂泊,看似无牵无挂,实际上独孤的很。朋友们大都忙着工作,基本上不怎么联系。
于是闻砚桐就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后来穿书进来,跟张介然同寝。睡觉前往他的房间看一眼,灯是亮着的,醒来后再看一眼,灯还是亮着的,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好歹让闻砚桐有些心安。
只是现在她才发现,那时候那种淡淡的心安,远及不上池京禧谁在旁边的心安来得强烈。
尽管池京禧与她非亲非故,但他睡在这个房中,却让闻砚桐心中充满了饱胀感,隐约有了一种有树可依的错觉。
池京禧这样厉害。脑子聪明,学识渊博,武功高强,权势滔天,若是真能依靠上他,在学院还不是横着走?
闻砚桐想着想着,慢慢有了困意,打了个哈欠逐渐睡去。
本以为这一觉会睡到天亮的,但没想到半夜给冻醒了。
她睁眼一看,屋中还燃着微弱的灯,空中泛着冷意。闻砚桐轻手轻脚下床,走到暖炉旁边,却见炉中的炭火又熄灭了。
之前都是守夜的侍女半夜进来加炭,但是今夜池京禧在这里,她们恐怕是不敢再进来。而池京禧又把小厮调出去守门了,所以没人加炭。
闻砚桐烦躁的叹一声,想起池京禧身上盖的被子单薄,便拿了屏风上挂着的大氅和自己的大氅,走到床边。
见他似乎也因为寒冷睡得不安稳,身体蜷着,露出精致的侧脸,睡梦中的五官极其宁静。她便将两件大氅叠一块,轻轻压在了池京禧的身上。
又拽了屏风上池京禧的两件单衣,铺在自己的被子上,把身体蜷成一团,鼻腔里都是池京禧的气息,似乎温暖了不少,她深吸一口安然睡去。
第二日醒来,便头晕脑胀,得了风寒。
闻砚桐吸着两个完全被堵住的鼻子,气急败坏的将池京禧的单衣扔在地上。
温暖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