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书院的扫雪节一到,就意味着快要休年假了。
朝歌的书院跟其他地方的上课时间有些不一样,因为开春二月左右会有考试,四面八方的学子都会上京赶考,那段时间朝歌里的人会特别多,也很混杂。
为了那些个公子哥的安全着想,考试月朝歌的书院都会放假。
闻砚桐倒是很期待休年假的,因为她想回去看看小炮灰的爹娘。
当初进颂海书院登记信息的时候,小炮灰留了个心眼,写的是闻家远方亲戚的名字的住址。家中就剩一个脑子不大清楚的老妇人,别人问她什么都会回答是。
老妇人的儿子死的早,儿媳妇偷偷跑了,留下个儿子是老妇人自个养大的,年龄跟小炮灰正好相同。只是她那孙子不学好,长大了之后跑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初颂海书院的人对着地址去核查信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老妇人的孙子没有死,而是傍上了朝歌的权贵,跑去书院读书去了,所以在这种两头迷糊的情况下,小炮灰的信息安全过关了。
小炮灰在去年休假的时候回过家,但是没敢说自己女扮男装在书院里,而是说在朝歌的绣学坊学刺绣,闻衾也就同意放她来朝歌。
当然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闻砚桐压根就不知道小炮灰的家住在哪,只知道是在长安,具体住址却一概不知,所以即便是想递信给家里,也不知道把信送往何处。
好在闻家是长安城有名的富商,届时若真是跋山涉水的回了长安城,那么寻找起闻家来,倒不算一件特别难的事。
书院连续几日都沉浸在扫雪节的氛围里,闻砚桐觉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女学生的参加,毕竟有了那些漂漂亮亮的姑娘,男孩子做什么事都会充满干劲。
或许是前几天池京禧住这里的时候没被闻砚桐惹生气,他走之后也没命人把闻砚桐赶走,那么如此一来,闻砚桐倒成了小侯爷本人同意住在那间寝房的人了。
吴玉田当时告完状后满心欢喜的回去睡觉,就等着第二日一大早听说闻砚桐被小侯爷扔进雪地的消息,结果啥也没等到。听说池京禧同意了闻砚桐住在那间房子里后,吴玉田则是又气又酸,恼得牙痒痒,恨不能坐在雪地里哭一场。
当然他也丝毫不知道,闻砚桐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设计他了。
这夜闻砚桐回了寝房之后,在暖炉旁边泡脚。正是惬意时,瞥见了一边墙上挂着的二胡,才想起这把琴有些日子没碰了。
自从傅棠欢送来新琴之后,闻砚桐就一直用新的奚琴做消遣,那把黑乎乎的二胡她自个都有些嫌弃,所以一直没碰。
不过好歹也是她自己花银子买的,也不便宜,到底不忍心看着那琴布满灰尘,她泡完脚之后就把琴取了下来。
以前家里贫困,闻砚桐只有一把二叔用剩下的旧琴,但还是很爱惜,每天都擦一擦。现在手里有银子了,倒没有往日勤快了。
闻砚桐抱着琴坐在椅子上,感叹道,“富有使人堕落啊……”
她随手用一块绢布把琴擦了擦,将上面的灰尘都抹干净,心血来潮的拿起琴弓,想拉个一两段。
哪知道这琴弓刚碰上琴弦,还没怎么使力,琴弦就铮然一声断了,抽到她的指头,传来轻微的痛楚。
闻砚桐惊了一下,“不久半个多月没碰你吗,跟我闹脾气?”
统共两根弦,还断了一根。
她把琴弓放下细细去看,发现琴弦是从中间部分断的,既不是两端,也不是她下琴弓的地方,她隐约感到有些蹊跷。
细细查看之下才发现,琴弦上有磨损的痕迹,像是有人用钝刀在上面磨过一样。
是有人故意将琴弦上做了手脚。
闻砚桐瞬间想到当日祈雪祭上台之前,傅诗曾特地跑来跟她搭过话,当时她只感觉莫名其妙,但现在却意识到,傅诗当时很有可能是暗中劝慰她拿上旧琴。
因为她知道旧琴的琴弦上被做了手脚,或者说,就是她亲自动的手!
傅诗是想让她在表演上出丑,然后无法参与演出。只是这蛇蝎女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傅棠欢会在演出之前送一把新的琴来。
而闻砚桐也因为喜新厌旧的心里,拿了那把新琴上台,所以傅诗的计谋在悄无声息间就失败了。后来这段时日因为闻砚桐没有碰旧琴,所以一直不知道傅诗曾这样陷害过她。
果然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女人,这才多大岁数,就存着这样坏的心思。况且自己与她也没有什么明仇,不过是被人借着踩了她一回,竟然就这样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闻砚桐坐着生了会儿气,暗道必须要找个机会狠狠给傅诗个教训才行。这口气她死活咽不下。
以至于第二日去上课,脸色还是奇臭无比,就连平日里喜欢烦她的牧杨见她脸色不好看,也没怎么敢招嫌。
课间,牧杨转头对二人说道,“三天后就是扫雪节了,禧哥他们已经抽完签,很快就临到我们了。”
闻砚桐被吸引了注意力,暂时不气了,好奇的问道,“小侯爷他们抽中的是哪座庙啊?”
牧杨道,“禧哥和仟远哥都是念安庙。”
闻砚桐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他口中的仟远是程昕的字,程昕今年二月份就满十八岁,冠了字。在古代,平日里同辈之间都是不喊名字的。
实际上真正的古代男子是满二十岁才会冠字,但是这本书的设定是十八岁。
闻砚桐早就知道这两人会抽中念安寺,所以也没什么意外之色,只是叹道,“小侯爷和五殿下也是有些倒霉。”
牧杨便不以为意道,“倒霉什么呀,念安寺是四座寺庙中最大的一座了,去了那里就不必跟别人挤一间房睡,要是能自己选择,我肯定要去念安的。”
闻砚桐便说,“即便是再小的寺庙,也不会让小侯爷和五殿下跟别人挤一间的。”
哪怕是别人四五个人睡一间,池京禧他们照样是单人间,这就是权贵的力量。
牧杨了然的点头,“这倒也是,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想去那间寺庙?”
傅子献道,“这又不能自己选。”
“不能选你想想还不行吗?”牧杨说,“总有一个你希望去的地方吧。”
“我想去福乐寺,那地方肯定是最好的。”闻砚桐乐道,“寺里人多,而且热闹。”
福乐寺是四座寺庙中最为出名的寺庙,也是其中最小的一座寺庙,喜欢去那里的平民百姓最多,都认为庙小聚福。
傅子献便道,“我倒是挺想去守业寺看看的。”
守业寺是这四座里香火最旺的寺庙,来自五湖四海的有钱人最喜欢往守业寺添香火钱,而且皇帝三年一次的祭祀也会在守业寺举办。傅子献想去,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去过守业寺,所以想去看看皇帝举办祈福祭祀的寺庙。
牧杨听后点了点头,说道,“那这样,到时候你们若是没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我们就去找人换了。”
“这能换吗?”傅子献迟疑道,“不是说当场会记录名字吗?”
“在他们记录之前换了不就可以了?”牧杨嫌弃道,“真是笨。”
闻砚桐暗惊,你还好意思嫌弃别人笨?瞅你那憨样。
三人刚讨论完,上课时礼部的官员就来了,总共四个人。
两人捧着木箱,两人拿着书笔,一边抽签一边记录,几乎不给人调换的时间。
闻砚桐三人都是坐在角落的,等着木箱捧过来的时候,学堂的人都记录的差不多了,一直嗡嗡作响。
牧杨一抽,抽到了个念安寺。
闻砚桐在后面笑,这是必然结果,兄弟你就安心去吧。
等她把手伸进去的时候也在疑惑。书中只写了那些主要人物的抽签结果,她作为书中的一个龙套成员,还真不知道自己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把纸抽出来再一展开,牧杨和傅子献的头同时凑了过来,把礼部官员的视线挡了个结结实实。
纸上写着:慈居寺。
四座寺庙中唯一一座需要爬山的寺庙。闻砚桐惊叹,“我也太倒霉了吧!”
牧杨一看感觉不行,在礼部人还没看见的时候,就把纸抢过去揉成一团重新扔回了箱子里。
那礼部官员是个小年轻,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眼睛一瞪,“你!”
身后记录的人拉了他一把,点了点本子上牧杨的名字,示意他莫要冲动。
牧杨也十分给面子的解释道,“我朋友是个瘸子,不能爬山,再换个地吧。”
闻砚桐不乐意了,“我只是暂时瘸好吗?而且我快好了!现在跑着跳着都不疼,走路都不瘸了!”
牧杨摆摆手,自个伸进木箱子里捏了纸条出来,“我给你抽,我手气好。”
闻砚桐哪信呢,“你手气好你抽个念安寺?你起开,我自己抽!”
牧杨不依,非要替她抽,一抽还抽了两个,美其名曰道,“正好把傅子献的也一并抽了。”
他把两个纸条展开,都是念安寺。
那是自然,牧杨不管抽几个,都会是念安寺。
傅子献脸色一白,当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要自己抽。”
牧杨却道,“瞧我手气多好,你自己抽上哪能抽到念安寺?就这个了!”
他指挥礼部的官员,“赶快记上。”
“不成!念安寺、念安寺……”傅子献也不知道想说什么,硬生生把脸给憋红了,做最后的挣扎,“我不想去那。”
“你放心吧,有我在呢。”牧杨知晓他是怕念安寺闹鬼的传闻,便绕到他和闻砚桐身后,拢住两人的肩膀,信誓旦旦道,“保管鬼不敢敲我们的门!”
闻砚桐一抖肩把他的手抖掉,“走一边去,憨批。”
丁六堂抽完签之后,整个书院的抽签流程就结束了,所有学生和夫子都开始准备起来,也简单的收拾下自己的东西。
扫雪节会持续三日,夫子们也要跟着一起去,所以到时候颂海书院除了一些下人在,基本上都是空的了。
闻砚桐回去简单收拾了下,包裹里带的最多的就是棉衣,各种各样的棉衣。最后思索了下,光是保暖还不行,又带了把小刀和几个新的火折子。
好在最近已经停药了,倒不用带着一堆草药出门。
闻砚桐头一次体会到这种同学们一起出门郊游的感觉,以前上的那个高中时全日制封闭学校,辛苦的时候连续一个月不给双休,体育老师也是常年请病假,根本没机会搞这些活动。
她高高兴兴的把东西都整理好之后,就等着扫雪节的到来。
扫雪节是腊月十日清早出门,十三日傍晚回来,满打满算的三日。其后便是十六日放假,过完年正月十六日开课,一直到二月初一才会放假。
朝歌的所有书院都是这样,定下这个休假日期的皇帝初衷是希望各地有名望的富商或是官员都来朝歌过年,想让绍京的皇都变得热热闹闹的。
后来这休假日期也一直没改,所以书院中有些家住得很远的学生要么留在朝歌过年,要么让爹娘都来朝歌过年。
不得不说这鬼点子还挺损的。
十日一大早,书院门口的大路就停了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站着不少侍卫维持秩序,书院中的人排着队的上马车。
这是颂海书院从车行里包的马车,每辆马车最多坐八个人。
像池京禧牧杨他们就直接从家里出发,等出了城门之后去往念安寺的那条大路上才有可能与他们碰见。不过这还要看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