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全疯了。
王如意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不论是像郑长清一样彻底疯了的,还是还保留了一线神智的,都被卷入了这场自相残杀当中。
手起刀落,立刻就有个三教弟子殒命于同伴刀下,一刀被劈成了两半。
菩萨像捡起了地上这两半尸块儿,趴在地上开始进食。
【第六个】
这是场真正的杀“宴”,由信徒把人牲供上了“桌”
几十条胳膊捧着肉块,掉了点儿漆的丰润唇瓣,缓慢有力地咀嚼着碎肉和骨头渣子。
邪神在享用自己的供品。
看到这一幕,方凌青胃里翻涌,差点儿没吐出来。
同一时间,门口的结界好像也跟着弱了一层。
郑长清手里的拂尘染红了血。
往肩膀上一搭,哑着声儿朝乔晚怒吼道:“结界!能打开了没?!”
这是用同伴的性命,要为自己铺出一条生路!
作为庙里唯一一只女鬼,王如意幸免于难,赶紧提着嫁衣上前来扶乔晚,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但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把乱剑。
王如意心头一跳,差点冒出了一句脏话,赶紧甩了甩头发,抄起乔晚,裹成了一个茧往边上儿拖。
头发一散,乔晚咕噜噜滚了出来,手撑着地面,哑声回答:“我没事儿。”
人被逼到这个地步,是会发疯的,尤其是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内,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必须得想办法出去。
问题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乔晚怔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现在能依靠的好像只有自己的拳头了。
她吞过力珠,也砸碎过妙法尊者的护体金刚罩。
乔晚不甘心地想,难道就砸不碎门前这道儿结界吗?!
就在这时候,异变再生!
头顶上一阵金光流泻,乔晚反应很快,立刻就地一滚,企图滚出这道儿金光范围。
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一根金刚杵从天而降,振在了地上,“噗嗤”一声,贯穿了她整个手掌。
这一金刚杵落在了手背,乔晚好像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肌骨粉碎的声音,一只手掌软绵绵地搭了下来。
得。
乔晚面无表情地想。
现在连拳头都没有了。
蜈蚣“菩萨”含笑低眼,眼里清晰地倒映出了被钉在地上的乔晚。
她能用神识吗?
在这一瞬间,乔晚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在这一个念头浮出脑海的同时,乔晚也立刻付诸了行动。
凝聚了神识,往面前这尊菩萨像里狠狠一戳!
半秒之后。
乔晚喷出了一口血,神识弹回了识海,耳朵里嗡嗡作响。
没用。
影影绰绰的灯火落在菩萨含笑的眉眼,就在它手上的斧头即将落下之际,乔晚喘了口粗气,眼睛眨也不眨地拔出了深陷入掌心了的金刚杵,朝着“菩萨”猛掷了出去。
蜈蚣菩萨反应极快,一摆头,金刚杵擦着耳畔,“当”一声,没入了后面彩绘的墙壁。
也就在同一时间,一道儿银波乍泄。
逮住这玩意儿扭头的机会,孟沧浪手中的沧浪剑再度出招。
蜈蚣菩萨身形显而易见的一垮,第二条圆润的胳膊被孟沧浪砍了下来,骨碌碌掉在了地上。
“菩萨”抬眼,乔晚也同时抬眼。
孟沧浪那边儿情况比她更危急。
一边儿要应付情绪崩溃的郑长清一干人等,另一边儿还要抗下“菩萨”正面攻击。
青年浑身染血,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拦在了“菩萨“面前。
神情沉稳,风度不改。
磅礴怒吼的沧浪剑,卷起了一丈高的水幕,一个金丹期,硬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拦在了所有人面前,顶住了绝大多数攻击。
“陆道友。”孟沧浪背对着乔晚,嗓音穿过水波声儿,依然清晰:“别急。我这儿还能扛得住。”
“诸位道友都是我找来的。”孟沧浪低声道:“孟某就算赔上一条性命,也一定要把大家安全无虞地送出去。”
话音刚落,孟沧浪又去和面前的这菩萨死磕去了。
青年也确实做到了自己所说的,用那仅剩的一条胳膊,硬是抗住了“菩萨”大部分攻击。
稳稳站住,硬是一步也没退,身上很快就见了红,血几乎把面前的水浪染成了血色海波。
乔晚收回了视线,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碎成了渣的掌骨。
化骨为盾。
费尽力气重新补好了掌骨,一口气也不敢多喘,立刻又奔回了结界前,抡起拳头继续砸!
死了这么多人,结界已经松动了。
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她要快点。
只有再快一点,再重一点儿,就肯定能砸开。
乔晚深吸一口气,睁大了眼。
这一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结界上!
拳头接触结界的同时,从指骨开始,一直到腕骨,骨骼寸寸碎裂。
乔晚深吸一口气。
继续化骨为盾。
把碎成了渣渣的拳头补了补,补完之后,扭了扭手腕再接着砸。
亲眼看见这一幕,方凌青眉心一跳,感觉连呼吸都顿住了。
陆辞仙这是用自己的身体在和这面结界死磕,他这是疯了吗?!
往前一看,孟沧浪稳稳地站在菩萨前挡着,往后一看,陆辞仙咬着牙,拼了命的用拳头砸。两个之前还素不相识,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在这种情况下,硬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托付给了对方绝对的信任。
两个疯子。
方凌青苦笑一声,重新绑紧了脑后的发带,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谁想死呢。
王如意看傻了眼:“我们……你们……会死吗?”
刘辛文捂着胸口,靠着墙根,也被面前这疯狂扭曲的灯影震住了。
像刘辛文和方凌青这种受过伤,没能力再反抗的,活脱脱就是首要攻击目标。
其中一个少年喘了口粗气,一转头,泛着红光的眼,瞬间就落在了刘辛文脸上。
刘辛文捂着胸口,不可置信。
少年眼里蓄满了一汪泪,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剑,嘶声道:“刘……刘道友,我……我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