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萱并不曾在侯府久留,同姐姐说了会儿话,吃了盏茶,便起身辞别,周靖吩咐罗妈妈送她出去,自己则歪在躺椅上,看着不远处湖面倒映着白云出神。
柳氏端着时兴瓜果从外边过来,见周萱走了,有些诧异:“小姐好容易来一趟,怎么也不多坐坐?”
周靖枕着手臂,慵懒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一心挂着那个薛追,我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今日略微提了几句,便又嫌烦,走了。”
这是周家内部的事,能置喙也只有太尉周定方和周三小姐两位姐姐罢了。
柳氏不敢出言评判,只是心中终究意难平,将手中果盘轻轻搁下,她抿着嘴唇,沉吟良久之后,终于道:“在夫人眼里,门第之见当真这重要吗?为薛公子出身微贱,所以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小姐?”
周靖侧过头去,对着她看了许久,直到柳氏觉得她可能不会回答自己,想要放弃时候,听她轻轻说了一声:“太难了。”
柳氏不明所以,怔住了。
周靖则转过头去,望着雕梁画栋凉亭顶部,继续道:“们从小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接受的教育不一样,看待事物的眼光不一样,人生志向也不一样,或许他们之间的确是有爱的,但爱不是万能的,不顶吃、不顶穿,更不管饱,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太深了,爱填不满。”
柳氏心微微沉了下去,这时候,却听周靖慢腾腾的说了声:“不过。”
柳氏道:“不过什?”
“不过,爱是不讲道理。”
周靖重新转过头去,眼睫微垂,整个人仿佛都变得温和起来,不再像人前那般锋芒毕露:“爱是蛮横。”
她这样说。
柳氏怔怔看着她,看着她美丽光洁面庞,看她深邃如湖水的眼眸,一时间心中五味俱陈,不知应该作何回应。
罗妈妈却在这时候外边过来,一板一眼的回禀道:“夫人,二皇子妃带着穆五姑娘来了。”
周靖“唔”了一声,坐起身来,伸手过去,柳氏自然而然的扶住,二人一道往前厅去迎接这两名不速之客。
为穆家的一场小小试探,周靖借力力,联合皇太子妃一举斩断了二皇子青云之路,要说贤妃和二皇子不对她恨得牙痒,那肯定是骗人的。
而二皇子妃作为二皇子妻室,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料想也该是心有怨恨的,只是今日见了,却是容光焕发、喜盈于色。
周靖眉梢微挑,近前去行了礼,二皇子妃分外和蔼,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浑然看不出前几日双方所经历那场龃龉:“我与令姐是妯娌,两家本就是有亲的,又痴长你两岁,便自作主张,唤夫人一声妹妹了。”
周靖从善如流,为二皇子妃娘家姓宋,便同样亲昵的唤了一声:“宋姐姐,我对您也是仰慕已久。”
二皇子妃说哪里哪里,我向来钦慕皇嫂品性本领,望其车尘不及,你们周家女儿真是个顶个灵秀,倍得上天钟爱,周靖赶忙摇头,说不敢当不敢当,宋家才是满门芝兰玉树、兰芳门庭。
两个本该见了面就撕破脸的贵妇你来我往说着些塑料寒暄话,倒把穆五姑娘撇到了一边儿,她紧跟在二皇子妃身后,脸颊微红,低垂着头,死死捏着帕子,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因为别的什绪。一句话都没有说。
二皇子妃又跟周靖说了几句车轱辘话,终于表明了来意:“妹妹也该知道,今日是昭节皇后的忌辰,英国大长公主府上几个月起便开始筹备着了,今日大长公主出门去祭拜亡母,结果……”
她将事原委讲了,又从身后拉了进门之后除去见礼一言不发穆五姑娘出来,周靖目光淡淡扫过,便见穆五姑娘捏着帕子左手为过于用力青筋绷起,甚至于在二皇子妃动手拉她的时候还力反抗,眉宇间隐约透出几分不忿与抵触。
二皇子妃背对着周靖,周靖看不见她此时神,然而她身形只是略微一顿,不知做了个什表情、又或者是递了个什眼色过去,穆五姑娘便顺从的近前一步,垂着眼睫,屈膝周靖见礼。
二皇子妃快回过身来,像是什都没发生似的,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同周靖道:“妹妹,你来瞧瞧――王爷的母家表妹,相貌是一顶一,品性也好,今日之事传到宫里之后,父皇都对她赞不绝口呢!不是我故意吹捧,满长安找找,令妹周三小姐之下,也便是她了!”
周靖听罢,便近前一些,细细端详穆五姑娘面庞。
穆家原本只是寻常官宦人家,只是因为贤妃容貌出众得宠,又诞下二皇子,方才逐渐起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