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白忙噤声垂眼。
容央训道:“他现在一有军务要忙,二有金坡关的事情要顾,哪儿有闲心听这些后宅琐事?”
荼白点头:“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那现在……我们还要不要去找驸马?”
容央调整气息,视线略过四周,倏然举步往前。
后二者急忙跟上。
“你们说,刚刚在上房,老太太是不是联合林雁玉故意恶心我,气我?”
荼白立刻同仇敌忾,头点得捣蒜一样:“是啊,那一唱一和的,可不就是在故意膈应人嘛!”
容央眼皮耷着,眸色冷然:“那她们为什么要故意膈应我?”
明明上回来侯府,文老太君还是盛情相待,一个长命缕戴得兴师动众,一口一个“殿下”的叫得比谁都甜。
等这回一来,就变成了阳奉阴违,先是告病谢客,后是言语相激。
原因,不就是想把林雁玉塞进褚怿的院里么?
雪青道:“诱秦诓楚,乘间投隙。
老太太这是在给林雁玉造时机呢。”
容央不予置否,荼白恍然后,毛发悚然:“这老太太……”
竟然为了驸马爷瞧都懒得瞧的一个林雁玉,存心来算计帝姬,破坏帝姬和驸马爷的感情么?
荼白匪夷所思,不明白府上这位老祖宗怎么会糊涂成这个样子,雪青看容央走得急,掏出丝帕来给她揩汗:“那殿下准备如何应付?”
容央放缓脚步,沉吟不语。
便在这时,古树掩映的白墙外传来兵刃交接之声,容央循声看去,反应过来那边就是府上的练武场。
心念悄然一动,一人身影自脑海里掠过,容央道:“跟我走。”
练武场上,褚蕙和褚恒、褚睿二人刚切磋完一招枪法,忽听得场外有人相唤,展眼看去,大槐树下的那一排兵器架前,容央领着一位侍女袖手而立。
褚蕙十分惊喜,当下把红缨枪抛给褚恒,阔步赶去。
“殿下!”
容央示意雪青,雪青立刻把一方干净的丝帕呈给褚蕙,褚蕙一怔后,接过来,擦干净脸上热汗后,耸耸鼻尖:“好香。”
继而把丝帕叠好后放进衣襟里:“洗干净后还给殿下。”
容央勉强一笑,道:“我在对面的水榭里备了些汤饮,你要不要去坐一坐,解解渴?”
褚蕙看容央一眼,知道对方应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爽快地道:“好!”
荼白侍立小石桌前,给两位把木瓜渴水呈上,褚蕙捧起一杯先饮尽,解渴后,朝容央一笑,道:“殿下是有什么心事吗?”
容央被看穿,便也不打算瞒了,垂眉道:“是有一些,不知道该找谁去说,想到在这府里也就跟你聊天过,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褚蕙显然对这份信任十分珍惜,豪爽道:“能为殿下解忧,是我的荣幸。
殿下有什么苦恼和难处,敬请直言,但凡是我褚蕙能帮上的,一定在所不辞。”
头一回感受她这豪气干云的气势时,容央尚感局促,眼下只觉亲切至极,暖心至极,动容道:“那,我就说了。”
褚蕙笑着点头。
容央握着杯盏,抿一抿唇,先道:“蕙蕙,你今年多大了?”
褚蕙道:“十八。”
容央意外,竟然比自己还年长一岁多,不过多一些自然更好。
“那十年前,你应该也和林雁玉相处过吧?”
褚蕙神色微变,联系昨日夜里母亲吴氏在屋里的八卦,很快领会过来容央心中之结,便也不等她一圈圈绕过来了,径直道:“殿下是想问林雁玉和大哥的事吧?”
容央一愣,脸上泛起赧然之色。
褚蕙忙道:“殿下别误会,我能猜中,不是因为窥探殿下的私事,而是……”
“我知道。”
容央截断,冷然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罢了。”
褚蕙默然。
容央端坐道:“既然你都猜中,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我想问,十多年前,驸马和林雁玉的情分是不是很深?
比如,中秋在一起放灯拜月,重阳在一起逛斋会、吃花糕;再比如,从早到晚形影不离,一个耍枪,一个看枪……”
褚蕙不及听完,哭笑不得道:“这都是谁跟殿下说的呀?”
容央眸底立刻一亮:“怎么,有问题吗?”
褚蕙道:“放灯拜月,逛斋会,吃花糕,那都是府上一大帮孩子同去同回的,怎么能刻意说成他俩一起呢?
至于早晚不离守大哥耍枪的,就更不止林雁玉一个,至少,我守的时间远比她要长,要他俩就算形影不离,那我跟大哥岂不成如胶似漆了?”
褚蕙说罢,后知后觉最后一个词似用得不妥,忙道:“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容央显然已无暇去计较那一处了,探近道:“当真都是一大帮人在一块儿,而不是他俩独处的吗?”
褚蕙坚定地摆手。
容央暗喜,又道:“那有一年冬天,林雁玉不慎坠湖……”
褚蕙不须她多讲,立刻澄清道:“林雁玉自己走路不当心,大哥就在湖对面,眼睁睁看她落水,总不能不救。
不过,他也不是立马就跳下去,而是先把百顺踹下去救人的,奈何百顺不争气,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溺进去了,大哥只好亲力亲为,把这俩人一块给捞上来了。”
容央眼瞪得极圆,表情实在相当之精彩,把褚蕙看得一怔,继而笑:“殿下,你吃惊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容央更是一震:“啊?”
褚蕙真诚道:“其实,殿下大可不必担心大哥对林雁玉有什么想法,从我见殿下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世上能拴住大哥心的,只会是殿下了。”
容央一颗心被她讲得噗通噗通:“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啊?”
褚蕙道:“因为殿下一看就很甜,而大哥,是最喜欢吃甜的人啊。”
“……”
空中的风蓦然静止一般,漫步水榭里的桂花香也一并驻足在鼻端,缭绕于心间亘古不散。
榭中气氛前所未有之温馨宁谧。
容央静静把褚蕙看着,片刻,道:“你,再多讲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