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许一切和联金策略背道而驰的行动,不接纳一切有可能对此计造成负面影响的声音,她在文德殿外吹着寒风站了两个多时辰——她以往跟他吵架后去求和时都没有等过那么久,最后等来的不是嘘寒问暖、亏欠呵护,只是一句不容置喙的君令:
“回去劝劝褚怿,安心戍守三州,实在不愿,不如留在京中陪你。”
——不如留在京中陪你。
半年前,他还在那座大殿中向她承诺绝对不会阻挠她的驸马驰骋四方,而半年后,他开始劝她把驸马留下,就留在身边,留在这繁盛的囚牢里——在四境硝烟之际。
那一瞬间,容央说不上来心里究竟是何滋味,只是感觉整个人大概是被殿外的风冻坏了。
彻骨冰凉。
脸颊蓦然一热,是褚怿头低下来,脸贴上她,他手臂也把她揽得更紧一些,开口时,热气呼在她眼前。
“这次外交,关系大鄞日后兴亡,不能模棱两可,朝令夕改。
官家既已下定决心联金灭辽,就必须保证上下一心,倾尽全力,偏激一些,未必是坏事。”
容央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讲这一番话,更多是想抚慰她罢了,她本可以就着这台阶往下走的,但不知为何,还是踅身往上踩了一步:“借机权衡朝中势力,打压褚家军,也是为了上下一心,倾尽全力?”
褚怿登时沉默。
容央一讲完,很快又后悔了,褚怿的沉默更令她的懊悔难以遏制。
“他就是被佞臣所惑,被贼敌所诱,越来越分不清忠奸,辨不明局势了!”
这一骂,一半是懊悔之下的心虚,一半也是恨铁不成钢的肺腑之言,褚怿听罢,啼笑皆非,盯着她气势汹汹的小脸:“是不是也不如你了?”
容央一震,低叱:“你大胆!”
埋怨两句也就算了,毕竟是九五之尊,哪能这样开玩笑的?
褚怿不以为意:“近墨者黑。”
容央打他,打不解气,故意拿花瓣往他脸上、脖颈上、肩膀上放。
褚怿唇边弧度更大,偏开脸,张开双臂抵在池壁上,敞着胸膛任她捉弄,片刻方道:“离开过京城吗?”
容央正兴致冲冲地拿花瓣装扮他,闻言答:“没有。”
褚怿:“随我回三州,敢吗?”
容央一愣,定睛看他。
室中雾气太大,他眸底光芒也太盛,昭昭如日,灼得人心神滚烫。
容央喉头一动,吞下一口唾沫:“你……说什么?”
褚怿眼盯着她:“跟我走吧。”
容央胸口如擂,咚咚地震得耳膜也跟着嗡嗡。
褚怿道:“三州中,易州城最大,虽不比京中繁华,但衣食住行不成问题。
我在城中有府邸,你平日住在那里即可,不必在军中受累。
驻地离城中也不远,没有要事,我可以住在府内。”
他一口气道来,不是临时兴起,寥寥草草,而是深思熟虑,有枝有叶,容央一颗心更乱得厉害。
“你们褚家,有过带夫人上前线的先例吗?”
“二婶去过,六婶大婚后,也去过。”
容央静默少顷,道:“她们本就是去前线戍守作战的吧?”
褚怿没有反驳。
容央了然,沸腾的心慢慢冷却下来,转开脸道:“我们赵家,是没有帝姬上前线的先例的。”
褚怿听出这话里的态度了,眸中光芒微弱。
容央拨弄着面前的花瓣,抓来,挠去,没再吱声。
褚怿静了静:“舍得?”
容央:“舍得什么?”
褚怿:“我。”
水声哗然而止,容央看着面前跌跌宕宕的一堆残瓣,又抓起一片撕起来:“舍不得,就能不舍么?”
褚怿显然没料到她会讲这样理智的话,相形之下,倒是他冲动又狭隘了。
心中冰火相交,落寞而烦躁,褚怿重新把容央拉入怀里,低头去吻。
两人身上都湿而热,鼻尖碰上,嘴唇贴上,一发不可收拾。
热气腾腾而起,一条湿漉漉的亵裤被扔上池壁,金灿灿的花瓣沉浮,飘荡,被一层层漾开的水波打翻。
汹涌的水声里,压着少女的嘤咛,男人的鼻息。
“我走后,能好好的吗?”
褚怿把容央按在身上,闭着眼吻过她下颌,容央扬起脸,又偏开,张着唇不住地喘。
“不能……”
不能。
不能,却又不愿跟他走,这妖精,是存心要他牵肠挂肚,备受折磨。
褚怿大手收紧,腰挺得更用力。
容央失声,小手开始在他胸膛上推,褚怿抓住,吻回她红唇,低低切切:“能不能?”
容央半睁着眼,这回,眼泪都快泛出来了。
“能,能……”
褚怿却还没有罢休,齿在她红肿的唇上细细密密地咬,伴随着水波的涌动问:“会不会想我?”
“会……”
“如何想?”
容央垂低头,热汗从眉上砸落,声音都快碎了:“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褚怿终于稍稍满意,挑唇一笑,拿鼻尖点她:“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