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邺坤曾问过李蔓要不要把领证的事告诉李建忠,李蔓说不必,他尊重她,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现在李建忠问起多少有点尴尬。
李建忠说:“我不怪她,只是没喝上一口喜酒有些遗憾,但不怪她,是我不好。”
“我们就领了证还没办酒席,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您快回去休息,你头发......”
“我头发怎么了?”
李建忠往窗户里的反光一照,只见自己白发苍苍,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李建忠说:“小蔓要真出了事,我可能白的不止这头发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步履蹒跚的离去,边走边接电话。
陈玉质问他到底去了哪里。
李建忠无力的解释着,但陈玉问他为什么要去江州。
为什么要去,他知道黄美凤的病,知道她肯定是熬不下了才给自己打了电话,肯定是有事要叮嘱,纵使离婚了但情分还在。
陈玉的一声声询问让他觉得疲惫不堪,李建忠关了手机乘电梯下楼。
裴邺坤揉了揉太阳穴进屋,李蔓面前的那碗粥只动了几口。
“找到——”
听到开门声,李蔓以为是徐荞。
“怎么不吃?”他问。
李蔓撑起身子,眼圈一瞬间红了,什么也不说,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
裴邺坤坐在床边,喂她,笑说:“就等着我来喂是不是?矫情。”
李蔓只字未说,安安静静的吃完了这碗粥。
徐荞本来想进来,见裴邺坤在就没打扰他们。
裴邺坤小心翼翼扶着她躺下,“还想吃点什么吗?有没有哪里依旧不舒服?”
李蔓突然抓住他手臂,“晚上别走。”
他吻她,“好,不走。”
李蔓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你身上怎么那么烫,你发烧了?”
“吃了药了,没事。你别管我,你好好养着就成。”裴邺坤轻轻摸她肚子,“我说什么来着,儿子肯定有了,你还不信,有啥感觉吗?我看电视里说孩子会踢人,他踢你吗?”
“月份早,没什么感觉。你撑得住吗,要不去挂个号挂点水。”
“不用,睡一觉出身汗就好了。”
他很少生病,现在好像淋雨劳累就很容易生病,裴邺坤逗她,说:“我可能真的老了,动不动就生病,完了,回头儿子要是问我你是怎么娶到我妈这个青春美少女的,我该怎么回答?”
李蔓轻轻握着他的手,顺着他的话杆子爬,“就说你妈妈眼睛不太好。”
“我瞧瞧,眼睛到底好不好。”他凑近脑袋,温热的呼吸悉数洒在李蔓脸上,鲜活而真实。
李蔓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裴邺坤鼻子对着她的,面贴面,轻声道:“我媳妇的眼睛像星星,又亮又干净,上天都不舍得收走。”
李蔓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去了,留下他他会怎么样。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傻瓜,和我需要说这种话?没事就好,现在很好,我很开心。”比起那些在事故丧生的人,比起那些失去家人的人,他觉得此刻已经无比幸运满足。
李蔓抬手轻轻抱住他,他的背脊还是如此宽阔坚硬,他的怀抱还是如此温暖安全。
两个人靠在一起默了很久很久,裴邺坤怕她手酸,这才松开她。
“你手上还扎着针,别再乱动了,生病还想吃我豆腐,色不色。”裴邺坤给她掩好被角,“手冷不,要不我给你拧个热毛巾垫手下?”
“不冷。”李蔓瞥见外面徐荞的身影,说:“徐荞在外面,让她进来吧,估计等了一会了。”
徐荞倒也不客气,进来拿上包,说:“你老婆你自己看好了,老娘要回去补觉,明儿个来换班。”
裴邺坤送了她一段路。
“真谢谢你了。”
“有什么好谢的,我也就在这里玩了一个晚上手机而已,王者荣耀还打上钻石了呢。”
裴邺坤笑了笑,又道了声谢。
徐荞说:“虽然我大学的时候挺讨厌她的,但相处下来她比我过去交的任何一个朋友都要好,为朋友做点事应该的,更何况我干儿子的命还在她手里呢。”
李蔓有一说一,不会和她绕圈子,也不会骗她整那些有的没的,她会很自然的去帮你做一些事情,不求回报回应,就这么一率真单纯的人,做事能力就强,徐荞能理解当时韩傅明为什么这么欣赏她。
两个人一起上班下班,偶尔一起去跑步散步,也多亏了李蔓,徐荞觉得这日子不算无聊,韩傅明那货整天埋在案子里。
裴邺坤也开玩笑道:“我儿子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分一杯羹。”
病床够两个人睡,夜晚时分,裴邺坤抱着李蔓睡觉,她伤到的地方不多,主要是脑袋,他轻抱着,尽量不碰到她,以免触到那些小伤口。
“我在这,你好好睡,别怕。”
李蔓嗯了声,房间里只留着一盏小夜灯,也好在有一丝亮光,不然黑漆漆的房间让她觉得窒息,就和灯灭时的那节车厢一样。
“我看到你了。”她说。
“什么?”
“那个时候,你来找我了是不是?”
“嗯。”
裴邺坤握住她的手,刚拔了针头,她手背冰凉,他给她暖手。
李蔓:“和我一节车厢的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还有一个小女孩。”
“就...一个吗?”
“嗯。”
李蔓沉默了,半响道:“那女孩的父母呢?真的没有活下来吗?”
“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了。”
他没有告诉李蔓,他跨过那些尸体找到了她。
李蔓望着天花板说:“回了江州,我们去庙里还愿吧。”
“好。”
微弱的光随着黑夜静静流淌,静谧的房里只有两人安稳的呼吸声,李蔓阖上眼却没有困意,他吃了药困得很,没一会就睡着了。
李蔓有些想问的话终是没问出口。
她看到李建忠了,即使看上去有点不对劲,但她不会认错人。